轮椅上的雷歌声
□陈祥胜
每天早晨，一位阿婆推着轮椅上的一位老爷爷，穿街越巷，缓缓而行，轮椅经过之处，飘逸出阵阵雷歌声。轮椅上绑着一个袖珍播音器，声声雷歌，是从这传播出来的。
在赤坎光复路一带，这样的情景几乎每天都会上演，下小雨时，轮椅上的老爷爷和推车的阿婆各打着伞，行程不误，歌声不断。
轮椅经小学门前过，入里弄小巷，进农贸市场，大都是在早上7时许出门，9时前按原路返回，中间还在街边店吃早餐。行程近两个小时，雷歌声一路伴随，有的街坊或许听不懂，但音韵悠扬、节奏独特、极具地方特色的韵律，还有老爷爷欣赏雷歌时那愉悦的脸容，深深地吸引着大家，都为这位老爷爷的雷歌情怀所感动。
日前，笔者追寻着雷歌声，采访了轮椅老人潘爷爷。
潘爷爷今年99岁了，这是户口薄与身份证记载的年龄，但家人说，他的实际年龄比这多几岁，应该是105岁。他原籍电白水东，老家附近的几条村，都是讲“水东黎”（又叫海话）的，与雷州话相似。从小，潘爷爷就十分爱好雷歌，村里做戏唱雷剧，他每场必到，极少缺席。他小时候没读过书，但观看雷歌，听取歌文，从中学到了不少知识，悟出做人的道理，长期耳濡目染，对雷歌那特有的旋律，更是陶醉其中。上个世纪80年代初，潘爷爷从市某建筑公司退休后，在家含饴弄孙，颐养天年，有了更多的个人时间，对雷歌更是痴迷。
潘爷爷买了多盒雷歌音频资料，大都是年轻时看过的戏，听过的歌，重听旧曲，倍感亲切。他一有空，就拧开播音器，静心欣赏。雷歌声里，蕴藏着鲜活的记忆，撩拨着思乡情结，回味着人生历程，每每引发老人家心灵共鸣，久久不能自已。
潘爷爷最喜欢听的歌本，是子贤孙孝、爱情忠贞、逆境奋进、惩恶扬善、因果报应等。《断机教子》《辕门罪子》《五子争父》《五子登科》《白蛇传》等歌本，反复欣赏，百听不厌。这些雷歌剧，故事生动，情节感人，广泛流传于民间，有不少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潘爷爷爱歌听歌，也经常用雷歌剧所包含的哲理，教育子孙。他也喜欢听打擂台歌。歌台上，双方对峙，唇枪舌战，出口成章，一气呵成，妙趣横生，令人捧腹，那种情景总是让他笑得合不拢嘴。打擂歌修辞手法特别，技巧娴熟，从另一个方面，展示了雷歌的精髓。听着打擂歌，潘爷爷浸沉在雷歌这朵民间奇葩的意境中。
长年听歌赏曲，潘爷爷精神爽朗，心胸开阔。随意年龄的增长，近年来耳朵有点背，交流不是很顺畅，得靠近他的耳旁。但对雷歌的旋律之熟悉，让他听起曲来并无障碍。一年多前，老人家走路不便，得借助轮椅出入。雷州的一位今年65岁的亲戚陈婆婆，专门过来护理他。潘爷爷习惯了每天听雷歌，已融入了自己的生活，以往是室内听得多，也有散步时听。现在坐着轮椅出入，多年以来形成的这个习惯，也坚持了下来。轮椅上那个小小的播音器，将美妙的雷歌声一路散播，潘爷爷那愉悦的心境，也通过歌声感染着街坊。
潘爷爷居所的社区没有戏场。看惯了雷剧的他，耐不住寂寞，周边的社区做戏时，就坐着轮椅去看。陈婆婆说，他看雷剧，都是开场前就到达，从不迟到，也都是看完演出，演员谢幕了，才肯回家。海萍、南方、陈屋港等剧场，都留下这位老票友的身影。
潘爷爷每天早上的轨迹，给人许多教益。轮椅上悠扬的雷歌声，展示了百岁老人豁达爽朗的心境、丰富的精神世界和晚年生活的悠然自得。这一人，一轮椅，一播音器，构成了一幅别样的市井风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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