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木薯糍

云浮日报 2020-07-03 08:21
温坚培

木薯糍是我们郁南乡下一种并不起眼的食物,但我喜欢它,对它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感情。

在农业学大寨运动如火如荼的生产队年代,人们的劳动强度大,肚里油水少,所以饭量大得有点吓人,吃饭用的是大海碗,没有菜也可以狼吞虎咽地吃三四碗。

在这种情况下,生产队按人头分的稻谷是绝对不够吃的。为了应付高强度的体力劳动,必须辅以杂粮。当时的杂粮主要有番薯、芋头、木薯等,而木薯及其制品我们是吃得最多的。

很少有人直接煮干薯块吃的,一般都是将薯块舂成木薯粉,然后变着花样整木薯糍吃。

当时“搅粉机”还没有普及,基本上还是用传统舂米的办法来舂木薯粉。每个村寨都有舂米房,有一套古老而实用的器械工具,我们土话叫“碓坎”,实际上是一根笨重的木碓和一口埋在地上的石臼。舂粉时利用跷跷板原理,人在碓的一头踩压,使另一头的碓杵高高抬起又重重舂下去,这样不断地机械重复,就可把放在石臼里的粮食捣碎成粉。

舂木薯粉很耗时费力,是一个很辛苦的过程。我曾经连续两三天参与舂粉,晚上睡觉时,感觉两条腿好像僵硬了似的。

最简单是做巴掌糍。把揉好的木薯粉用手压成一块块巴掌大小的圆形或椭圆形薄片,放进抹了一层油的铁锅里,盖上锅盖,边烧猛火边从锅盖的边缘均匀濑水进去,使锅里“滋滋”作响,一两分钟水干了就可以开锅食用了。刚出锅的巴掌糍柔软清香,如果夹点大头菜碎叶或在其中一面沾点南乳卷着吃,真是美味可口,令人食欲大增。

百撑糍。将揉好的木薯粉压成一大饼状,放在慢火烧热的有一层薄油的铁锅里,先用双手十指再用锅铲背不断撑压,粉饼就会慢慢变薄变大,不断翻转使木薯糍两面均匀受热并充分吸收镬气,待两面都变白泛黄并有鳞状凸起,一张百撑糍就做好了。百撑糍的特点是韧、香、有嚼头,如果用灶里的余热长时间煎烤,百撑糍会慢慢膨化变得又脆又香。如果在揉粉时加点葱花,那香味更浓更诱人。

指捏糍。我们叫指甲捏,类似于北方的刀削面,只不过我们是因陋就简,用食指和拇指将木薯粉捏成形状不一的小片,放在烧开的锅里煮,装碗时加点盐油小葱,又爽又滑,吃起来也是津津有味。

泥鳅糍。因为木薯粉黏性强,煮起来容易糊化,所以不能做成面条似的细长条,只能用手搓成筷子般圆柱短条状的,在水中煮熟后变成灰色,滑腻腻像一条条泥鳅。吃的时候将一条条“泥鳅”往嘴里送,弄出“喼喼”的响声,别有一番滋味。

鸡夹糍。这是我们最喜欢吃的一种木薯糍,因外形酷似广东一种便携式鸡夹(鸡笼)而得名,其实就是用木薯粉做的大饺子。当时包鸡夹糍的馅主要是两种,春天的鲜笋和秋冬的萝卜,我们分别叫“笋卒”和“萝卜卒”,夏天还有包“豆角卒”的,但不多。

鸡夹糍的做法首先是将鲜笋、萝卜或豆角等切碎,加盐油葱花爆香炒熟作馅,用木薯粉皮包好后一个个摊放在锅子里,盖好锅盖濑水大火焗熟,然后小火慢煎,直到贴锅一面微微焦黄。趁热咬一口,缕缕香气在齿边回荡,让人经久不忘。

我们最喜欢的是“笋卒”。那时缺肉吃,能有鲜笋做馅,对我们来说也是山珍了。

离我们村不远的山涌有一片山,长了很多竹子,每年惊蛰到清明这一个月的时间,只要天气回暖,笋子特别多,如果再淅淅沥沥下点雨,那真的就是雨后春笋般了。每天上午,都有不少人到山上揾笋,在山下远远就能听到山上的嘈杂声,山深林密,很有一种“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声”的意境。

鲜笋的季节不长,所以我们也特别珍惜吃“笋卒”的机会。只要我们去揾笋回来,就会央求大人整“笋卒”。

我的祖母整木薯糍是行家里手。平时每隔一两天、农忙时几乎天天都有木薯糍吃。祖母每天起得早,煮的粥一烧开,她就会舀一瓢滚烫的粥水慢慢倒进小竹窝加了适量食盐的木薯粉里,拿筷子不断搅和,待冷却后用手反复搓揉,使其具有很好的黏性和韧性,然后做成不同的木薯糍。

只要有鲜笋,祖母就会给我们包“笋卒”。我常常站在老旧的桌子旁边看祖母包“笋卒”,每个产品大小一样、形状相同、厚薄一致,好像生产线出来的一样。有时我也动手试着帮忙,但不是“露馅”就是奇形怪状。祖母煎糍的时候,我帮她烧火,她会教我烧草是“大灶”的还是“细灶”的(大火还是小火)。我现在整“笋卒”或“萝卜卒”水平不错,就是因为那时耳闻目染得了祖母的真传。

改革开放后特别是分田到户实行联产承包后,农民的生活得到了极大的改善,每家种的稻谷自给有余,基本上没有人种木薯了。我大学毕业外出工作后,有二十多年没有吃过木薯糍,几乎将这种缺粮年代填饱我们肚子养育我们健康长大的杂粮给遗忘了。直到2005年3月的一天,我到家乡县城开一个研讨会,住在一间比较豪华的酒店里,那天早餐居然有一盘鸡夹糍,还是“笋卒”。我风卷残云般一连吃了3个,大快朵颐,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战天斗地的火红年代。据了解,这种过去的杂粮,现在都变成一种比较奢侈的小吃了。

近十年我每次回乡下,都会问邻居要点木薯粉带回城里,自己动手包“笋卒”或“萝卜卒”。吃不完的,放在冰箱冷冻起来,想吃的时候,拿几个出来一焗一煎,就可以经常吃到这种家乡的小吃了。

随着社会的发展,现在人们衣食不愁,特别在吃的方面,更讲究舌尖上的感受,更在乎养生上的搭配。虽然木薯糍算不上什么美味佳肴,也没有什么可圈可点的营养价值,但在我心中,作为在难忘岁月里使我们免受饥饿的一种杂粮辅食,它既是前辈们艰苦奋斗精神的象征,又饱含了我们童年生活中所经历的甜酸苦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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