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章从剿匪先锋到抗日将领
罗定市围底镇杨村是抗日将领陈章的家乡。至今，围底河畔仍流传着陈章剿匪、抗日、修桥、助学等故事。清明节后，我们从围底镇经过当年陈章倡建的围底一桥，穿过绿油油的稻田，前往杨村，寻访陈章的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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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生于“内翰第”自行改名陈章
我们到访的第一站是紧邻着陈章故居的“内翰第”。1902年，陈章出生在这里，取名陈豪章，字戎光。陈章最小的侄子陈令芳、堂侄陈敏清、族侄陈迟清及围底商会会长陈英丽等向我们讲述了陈章与这座大屋的故事。
这座杨村最气派的三进青砖大屋，为陈章祖父陈荣德建于清咸丰十年（1960年）。陈荣德仗义疏财，在罗定颇有声望。咸丰七年大旱，他开仓赈饥；咸丰十一年，又给广西藤县守军运去六百贯钱应急；红巾军攻打罗定县城时，他亲率四乡民团前往解围。陈荣德因此被钦赐为“翰林待诏”，其府第因此取名“内翰第”。
陈章父亲陈竹居生有三子：长子陈英章，次子陈豪章，三子陈伟章。陈豪章生性聪明，自幼好学，饱读诗书，平日说话喜欢引经据典。从罗定中学毕业时，他对同学说：“走孙中山之路不会错，我也要出去闯荡一番。”无奈，家道中落，连外出的路费也没有。1918年，他就近在罗定参加民军，后来调穗改编。由于他身材魁梧，又有文化，被安排到粤军第一师炮兵连任上等兵，随即自行改名陈章。1921年，陈章考入福建漳州炮兵讲习所学习，后转到广东陆军讲武堂。1923年毕业后，追随陈济棠，因援闽、讨桂有功，很快就从排长升到营长。在营长任上，陈章做了一件震惊罗定的大事：剿灭了为患多年的金鸡顽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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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章左书”引出一段剿匪传奇
看完“内翰第”后，陈会长带我们去看陈章的手迹。这是一幢建在稻田中的乡间别墅，后进门楣上嵌着大理石板，上书“厚德堂”三个大字，左边题注已被凿得面目全非，但仍能辨认出“民国二十九年”、“陈章左书”等字样。
陈会长解释，解放后，别墅主人陈森章为了避嫌，曾试图把题注凿掉，后用灰浆覆盖，才得以保留下来。至于陈章特意注明“陈章左书”，那是因他在金鸡剿匪时，右手负伤致残，此后改用左手。
金鸡镇六峰山岩洞的石壁上，至今还保留着一块立于1928年秋的《金鸡乡善后碑记》，详细记述了剿灭金鸡土匪的过程。金鸡地处罗定、云浮、阳春三县交界，交通闭塞，地势险峻，民风彪悍，曾长期活跃着多股土匪，民国政府多次派兵征剿，但都无功而返。1928年初秋，民国政府派第四军十一师三十三团团长叶肇率部驻防罗定，陈章时任第二营营长。叶肇限期陈章剿灭盘踞在金鸡的顽匪。悍匪有800余人，还有几门小钢炮。陈章作战勇敢，身先士卒，指挥有章有法。土匪经受不住陈章的凌厉攻击，只好退回阳春独石仔峒固守。
独石仔峒背山面水，土匪们把一座祠堂作为碉堡，据险而守。既无大炮，也无炸药，怎办？入夜，陈章挑选两个士兵做助手，摸到祠堂墙脚下挖洞，被匪徒开枪打断右手姆指和食指，但仍坚持指挥战士把浸透煤油的棉絮点着火，强行塞进墙洞里。瞬时，匪巢大乱，陈章乘机率部发起冲锋。是役，击毙匪首“大炮全”和“李大耳”，消灭土匪800余人，缴获枪支700余，还有匪资三万多元。
陈章全歼土匪的消息传回罗城，全城轰动，各界涌出郊外五里迎接，城门搭起牌楼，一路燃放鞭炮。
1940年，陈森章大厦落成，请陈章题字，只见他左手提笔，右手按纸，一气呵成，观者不由得大声喝彩。鲜为人知的是，陈章在金鸡剿匪时，还“捡”了个与家人失散的丫头，给她取名郭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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倡建和炸毁围底河上最早的水泥大桥，令其弟在桥头伏击日军
金鸡剿匪结束后，叶肇同意陈章提议，从缴获的匪资中拨款3000元用于兴建围底河上最早的公路大桥。建成两个桥墩后，因拨款用完而停工。1931年，在陈章的支持下，罗定筑路委员陈叔诒提议继续兴建，并发动商家、乡绅捐款，于1931年9月复工，1932年5月竣工通车。
1936年9月，陈章升任152师中将师长后，在家乡做了三件至今仍让人津津乐道的事情：一、从水路运回一辆福特轿车，因周边未通公路，只好放在围底墟，一时间，附近乡民纷纷前来围观，抗战结束才把轿车运走；二、设立助学基金，初中生每年资助稻谷200斤，高中生每年资助500斤，读大学则全额支助；三、动员杨村20多人入伍，走上抗日战场。
1944年9月初，陈章闻讯将有两路日军通过罗定前往广西参加桂柳会战，立即电令在家的弟弟陈伟章炸毁围底大桥，组织村民抵抗。1944年9月23日上午，日军先头部队到达围底桥头，看到大桥被炸断，便试图涉水过河。陈伟章立即命令埋伏在西岸的民团开火，当即打死日军6人，但因寡不敌众，坚守两个多小时后向后撤退。
遇到伏击的日军洗劫了杨村，幸好乡亲们已经安全转移。“我家的保险柜也被砸烂了。”时仅四岁多的陈汝隶对此记忆犹新。陈章家的天台围栏也被日军炮弹炸损一角。陈章这座故居为西式建筑，高三层，建于上世纪三十年代。
被炸毁的围底大桥直到1953年才修复，后来下游又建了两座大桥，这座便改称围底一桥。现在所见，是2009月9月水毁后重建。
陈章成立的助学基金，使杨村人崇文之风日盛，解放后，全村有近百人从事过教学工作，是远近闻名的“教师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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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用步枪击中日军飞机
1938年10月，日军从大亚湾登陆。陈章率152师从海南紧急回防，在从化太平建立阵地，以阻敌北进，并收容友军。
日军登陆后未遇过大规模抵抗，一路长驱直入，气焰极为嚣张。当他们深入到从化太平时，突遇陈章部顽强抵抗，屡攻不下。日军调来飞机，飞行员见我军没有防空武器，更加肆无忌惮，降低飞行高度和速度进行轰炸和扫射。陈章见有机可乘，即用步枪向敌机射击，居然击中，在战士们一片欢呼声中，敌机左摇右晃逃离战场。之后，战士们纷纷仿效陈章用步枪打击飞机，从而刹住了敌机低飞滥炸的威风。该役陈章部伤亡惨重，但挫败了日军继续北进的企图。
之后，日军又于1939年冬和1940年夏，发动了第一、二次粤北战役。两次战役中，陈章率152师和友军密切配合，给予日军沉重打击，取得完全胜利。
当时，跟随陈章走上抗日战场的杨村人在粤北战役中大显身手。陈汝隶告诉我，他父亲陈志清曾任围底尚志小学校长，抗战爆发后，弃教从戎，担任152师上校军需处长，他伯父陈镜清也担任过陈章的上校秘书。当时在陈章部就有陈琼清、陈以清、陈增章等十几人担任连、营、团级军官。
由于陈章在抗战中立下显赫战功，先后获得过干城、云麾等勋章。抗战胜利后，陈镜清、陈志清等不愿意参加内战，回乡继续从教。陈镜清还先后担任过罗定中学和罗定师范的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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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后事和后人
淮海战役开始前，陈章被委任为六十三军军长。这时，他接到大哥陈英章病重的消息，匆匆赶回杨村。之前回乡，他经常在院墙外挂个小黑板，给小童上英语课。至今，陈迟清还能念出26个英文字母和几个单词。这次回家，他神情冷峻，没有声张。临走前一晚，他拜访了陈叔诒。陈叔诒幼子陈以信向笔者忆述了当时的情形：陈章一进来，就对陈叔诒说：“国军士气低落，供给不足，很多枪管已经打开花了。这场战争国民党是输定了，我现在是身不由已。”他还劝说陈叔诒早作打算。
淮海战役爆发后，陈章率领的六十三军在窑湾战斗中被解放军全歼。据被俘的团长李友庄回忆，1948年11月12日，六十三军残部被围困后，陈章卫兵向李友庄报告，说陈军长在摔碎随身物品后自杀了。1949年1月，陈章被追授上将军衔。
陈章有三位夫人，发妻只有一养女，后移居香港。二夫人曾是粤剧花旦，广西桂平人，从没回过杨村，生有儿子“牛仔”。三夫人则是陈章在金鸡剿匪时收留的郭振友。陈章阵亡后，郭振友已经怀有身孕，1949年10月，郭振友带着出生不久的儿子取道香港前往台湾，陈济棠给起名陈继光。
“牛仔”陈朝明直到1987年夏，才第一次踏足杨村。“他长得太像陈章了！”陈以信说。陈朝明向乡亲们讲述了自己离奇曲折的经历：解放前夕，跟随母亲逃回广西，途中所携财物被劫匪洗劫一空，母亲气急之下，一病不起。年仅12岁的他糊里糊涂地流落到越南芒街。1978年越南排华，他回家后被安置到珠海红旗华桥农场，1982年才娶妻生子。几十年来，陈朝明一直牢记母亲的嘱托：有朝一日，要回家乡寻找亲人。正是无巧不成书，1984年夏，陈朝明推单车去修理，修车师傅陈汝桃也是杨村人，不但省了修车费，还和家乡接上了关系。1987年7月，罗定县统战部把陈朝明一家接回杨村。之后，陈朝明和在香港的大姐陈伟群也恢复了联系，只是一直无法找到在台湾的弟弟陈继光。
两年前，陈朝明病逝。陈朝明的夫人徐姨和儿子陈岁山告诉笔者，陈朝明生前一直念念不忘未曾谋面的弟弟陈继光。笔者试着向台北三罗同乡会求助，赖会长遗憾地告诉我，陈继光已经病逝多年。
那天，寻访完陈章的遗迹后，我们再从围底一桥离开杨村。车到桥头，我走到桥下的水陂前，久久伫立。哗哗的流水声不绝于耳，仿佛在诉说着陈章将军的传奇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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