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路星空》序
彭有是广东罗定第四中学校长,我和他相识于2015年广东省作家协会和云浮市作协联合举办的“省际文学高峰论坛暨云浮文学笔会”。十多年前迁居云浮的老友、诗人、云浮市作协主席、云浮日报社社长文长辉(笔名罗巴)向我介绍云浮本地文友时,对个头不高、说话时激情似火的彭有格外嘉赏。接下来几天的交往中我才知道,彭有不仅是广东省和云浮市重点培养的骨干校长、名校长,大学时学的是化学,与文学八竿子打不着,却对文学爱得如胶似漆。从岭南回天水不久,他就发来准备出版的散文随笔集《驿路情怀》,希望我能够写个序。时隔三年,他又发来准备出版的诗集《驿路星空》电子版,还是想让我写段文字。原本,这些年各种杂事和俗事纠缠得精疲力竭,我已经很少写这种锦上添花的文章了。然而,面对一位既要尽职尽责做好教书育人本职工作,又嗜诗如命的诗歌圣徒,感动我的不仅是彭有对诗歌和文学的痴爱与真诚,还有文学星火对于一位对生命和生活有体味者情感与心灵的滋润、抚慰和温暖。
诗歌与我们情感、精神及生存现实之间相互体认、相互照耀的关系,在以唐诗宋词为代表的中国古典诗歌传统中原本是一个不言自明的诗歌美学原则。然而,可悲的是一百年前白话诗坠胎分娩时,以反对封建文化、废除文言文为主旨的新诗革命和白话诗运动,也将这种与中国本土文化精神血肉相连诗歌传统视为封建孽障,试图连根斩断。于是,在以“革命”为目的环境、氛围、土壤里诞生的中国新诗,在其后一百年里如无根浮萍、丢了魂魄的梦游者,每遇风吹草动便随风乱窜,四处飘摇,既无法建立自己的美学体系,更无从确认摆脱文言文、格律诗文体和“诗言志”文本传统后的文本与文体的重建问题。这也是一百年来中国新诗不断遭遇起落浮沉、不断丧失诗歌本体,以至于多少代诗人上下求索、苦苦探索至今,仍不能摆脱中国新诗时不时就会面临错位、偏离诗歌应有的美学原则,建构相应的诗学体系的根本。关于这个问题,谢冕先生几年前在题为《海子之后,诗太容易写了,口语泛滥,误入歧途》的谈话录里讲到:“你用现代汉语来写作,但是那里头要考虑我们古典的元素。现在有的人没有考虑到,有的人考虑了但是做不到,这是我们教育的问题,诗人素质素养的问题。你看写诗写得好的,闻一多、徐志摩、戴望舒、卞之琳,在他们的诗中是可以看出古典元素的。相反的,对古典一窍不通、甚至拒绝,要写好诗是很难的,因为中国人写的是中国诗。”相对于当今走红的“大诗人”“当红诗人”而言,尽管彭有在现代新诗文体和文本探索上尚嫌有些“迟钝”,但在翻阅《彭有诗歌集》电子版后我发现,正是这种迟钝和彭有自身所极力追求并维护的传统文人情怀,才让他的诗歌依然呼吸着中国传统诗歌的精神情怀。对于这一点,只要我们看到不断出现于他作品中的诸如月亮、秋天、乡村、乡愁一类中国古典诗歌中反复吟诵的诗歌意象,便可体会一二。
彭有出身农村,是一位至今对“荒凉的田野/忧伤的田野”(《乡村田野》)满怀痴爱的乡村之子。无论在其散文随笔还是诗歌作品中,对乡土、乡村、乡情、乡亲的怀恋与悲悯,是让彭有只要面对情感与精神,就会被一种类似“载着一船他乡的阳光回去/好让家乡的冬天/少一些疲惫,多一些温暖”(《我在远方,遥望故乡的秋天》)的情绪所笼罩的根本。对于如彭有一样从乡村走向城市的第一代来说,城市的繁华与诱惑是他们既不想拒绝,也无力拒绝的;同样,乡土的温暖与苦涩也是他们无法割舍,也不能割舍的恒久情愫:“我惦念的稻草人/你可否研墨,给我画在洁白的纸上/让我收拢失散多年故乡的月光”(《谁的思念,膨胀了圆圆的月亮》)中国传统文化形成于以乡村形态为基础的农耕文化,所以从文化本体来说,乡土文化亦是中国传统文化之根。面对瞬息万变的现代、后现代、互联网时代,乡土文化和乡土精神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固守传统意义上的乡土文化、拒绝现代化和信息化,试图回到陶渊明或王维时代显然是不可能的。但用自己的情感和笔表达并记录这种无可阻挡的蜕变给自己、给这个时代曾经带来的眩晕、迷惘和痛,是每一位对时代和当下有感知的作家和诗人应有的天职。尽管我们目前尚不能说彭有的诗歌在多大意义上映现了我们正在经历的这个时代的本质,但从彭有类似“大雁的啼鸣由近而远的归去/一种心情散落在风中/我开始在季节的路口/默默地捡拾/遗落在城市的碎片/遗落在田野的碎片”(《凝望漆黑的夜空》)“我捧起那枚圆月/飘在故乡的上穹/以一腔温润和睿智/在时光里/穿越疼痛伤感”(《冬殇》)的表达中,我们还是既能看到作者对于渐行渐远的乡土精神的怀恋与沉浸,也能从中体会到和诗人有着同样经历的更多人面对无可挽留的乡土的忧伤与苦痛。从这种意义上,我觉得正是传统乡土文化对彭有精神情感的浸染与覆盖,才让他的创作自然而然地获得了中国诗歌传统的滋养。
当然,归根结底诗歌毕竟还是语言的艺术。一种趋于诗性的情绪、一种具有诗意的感觉,尚需与之相匹配的诗歌语言和诗歌文体结构来完成。这个道理正如谢冕在《海子之后,诗太容易写了,口语泛滥,误入歧途》谈话录里所警示我们的一样:“诗和时代、和道之间的联系是很天然的,好的诗必然载道,必然言志,这是没问题的,但是言志和载道需要艺术的方式,不是简单的"我表达了"就行了,而是要艺术的表达和转换,必须在转换的过程中保存着诗的元素、规律,这样才是动人的。”对于彭有来说,其诗歌的未来,关键问题也取决于如何更加艺术地表达对时代、现实和生活的感受问题。
戊戌端午前夕于天水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天水市文联副主席,天水日报社副总编,天水晚报社执行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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