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村的“天”

恩平市圣堂镇有天村。天村分为上天村和下天村。

天村之名，人多不解。

曾和这个地方同属南越国和南汉国的地域的广西、新兴和新会，其地名或许可以作个参考。

广西有天等县，是江门市帮扶脱贫的帮扶对象，《江门日报》报道过几回。这个天等县的“天等”，是古越语的汉语音译，意思是竖立着的石头。这种语言，还保留在今日的广西壮语中，也保留在江门五邑的方言中。

广东著名作家杨干华有名著《天堂众生录》。书中的天堂寨，实有其地，就是他的家乡新兴县天堂。这个“天堂”，就是“天等”的一音之转（在语言学界，d和t往往是相通的，譬如昔日的“浩浩汤汤”如今就读和写为“浩浩荡荡”），就相当于《史记》中的南越国和南越王，到了《汉书》里就成了南粤国和南粤王。杨干华书中的天堂寨和现实生活中的新兴县天堂，就是到处都是石的地方。

新会司前镇有天等圩，据新会文史学者林福杰考证，天等圩的“天等”，就是壮语，意思是竖立着的石头。

新会有天亭圩，新会古井镇有天成圩。若依上述例子，则天亭墟可解释为有一个石亭的圩市，天成圩可以解释为石头建成的圩市。

若依这样的例子，可以解释“天村”的意思是：有石头的村子（或用石头建房的村子）。

在圣堂镇水塘村委会，几位老人冯增、冯运欣、冯沃活和冯永缵说，以前的天村的确有一排大石，露出地面高一米多，约两卡屋地（农村一宅屋地一般是120平方米，平均分三卡，两卡即80平方）那么大，石是铁石，紫红或紫黑色，形似狗牙或狮子牙，俗称“狮牙”。相传天村是不准舞狮的，外来的醒狮队一到村尾，就会自觉偃旗息鼓。

这排石，原位于村民亦女家的屋后，已于1958年大炼钢铁运动中被人用炮（当地人对炸药和雷管的通俗叫法）炸掉，拿去炼钢铁了。

这几位老人说，他们小时候喜欢到这铁石上玩。村里的新娘子结婚后，也喜欢来这石上玩。春节期间，这石上围满了来玩闹的小孩子，往往是很热闹的。

1958年炸这铁石时，他们这些人里，最小的已8岁，有人已10岁，冯永缵更是已然18岁了，他们都对这铁石印象深刻。但毕竟炸这石至今已超过60年，如果不是如今有人提起，他们也快忘记这铁石了。

天村不但有这排铁石，还有别的石。1958年地质队的人还曾在离铁石三四十米远的地方挖了石头，送去炼钢。

天村至今尚有“玄武”石（一种民间用来祭祀以求得福消灾的石头）。这“玄武”石，是全村家家户户都去“将”的。（这个“将”，就是李白的名诗《将进酒》里的“将”，音“qiang4抢”，在李白诗中是指表示恭敬的“请”，在民间则是指表示恭敬的祭祀仪式。）

关于这“玄武”石，还有个传说：这石能生金鸡仔。曾有人在这里抱了一窝金鸡仔回家，被母鸡啄伤了，后来卖光了所抱回来的金鸡仔，才将伤治好了。石头能生出金鸡显然是不可能的，但这石头边有母鸡带着小鸡觅食显然不是什么奇事，有人因抱走小鸡而被急怒攻心的母鸡啄伤也不是什么奇事。昔日的医学并不发达，乡村的医疗更加落后，被母鸡啄伤的人若伤口感染，花了一大笔钱才治好，显然也合情理。人们要树立一个神祇来祭祀，就给它编造点神迹，历史上很多这一类的事情。

昔日天村这地方本来是越人的居住地，后来越人虽迁居别处或同化于当地汉人族群中，但他们原来所用的地名还是被保留了下来，并被迁居此地的冯氏用作村名。

值得注意的是：“天村”的“天”字，发音不是粤语里的tin，更不是普通话里的tian，而是hin，和新会天等的“天”同音。hin这个音，在壮语里，就是石头。

谭国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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