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内洞烟雨（二）

如果说，内洞的李耀汉、翟汪等是以落草为匪而出人头地、飞黄腾达，在内洞的莲塘村的梁鸿楷走的却是另一条出人头地、飞黄腾达之路。

梁鸿楷少年家贫，以挑石为生。20岁时出门到阳春合水圩做伙头，后往广州寻找工作时适遇清政府招募新军，应招入伍，历任班、排、连长等职。不久进入粤军教导团训练班及陆军学校学习，并加入同盟会，从事民主革命。1917年援闽粤军成立，梁鸿楷奉命到桂林军林虎部任营长，驻防燕塘。响应孙中山号召，进攻莫荣新督署，未克。次年升任新编粤军徐宗知部团长驻防龙门。后在陈炯明部第一军任统领，参加援闽战争。1920年11月粤军第一师成立，梁鸿楷任第一旅旅长，参加讨桂战争。1922年3月，粤军总司令部参谋长兼第一师师长邓铿被暗杀，梁鸿楷接任第一师师长，嗣兼卫戊广州副司令。同年11月，陈炯明反对孙中山北伐，面对局势重大变化关键时刻，梁鸿楷避居沙面德商某洋行，欲保持中立，将前方事务交由参谋长李济深指挥。1923年4月，梁鸿楷投向孙中山，第一师受命扩编为粤军第四军，梁鸿楷任中央直辖广东讨贼第四军军长，驻防江门，嗣兼阳江、阳春、三罗等处安抚使，高、雷、钦、廉各路军总指挥。1924年初，孙中山在广州第三次建立革命政权后重组建国粤军，梁鸿楷任粤军第一军军长，加封为陆军上将，与廖仲恺成为孙中山的最得力助手。1925年9月，梁鸿楷卷入刺杀廖仲恺案，被捕入狱，被无辜关押3年。抗日战争期间，梁鸿楷出任国民党政府军委员会中将参议。蒋介石曾邀其再出山，去西南后方组织武装，梁鸿楷断然拒绝。抗战胜利后，曾任广东省政府顾问，并在广州主持管理粤军第一师坟场。1947年，梁鸿楷竞选国民党新兴县国大代表失败。1949年前往香港，1953年转赴台湾，1954年12月于台北走完67年荣辱浮沉的风云岁月。

应该说，在康熙时期才开村的天堂镇内洞，于清末民初至新中国建立，就走出了以李耀汉、翟汪、梁鸿楷为代表的一大批风云人物，成就了“一河两岸九统领，火烟相盖两省长”的传奇，李耀汉、翟汪、梁鸿楷们也极尽风流和荣光，李耀汉、翟汪官至广东省省长，梁鸿楷官至粤军第一军军长、国民党国大代表。在他们最风光之时，也引来众多达官贵人走进天堂内洞，走进他们的生活。1938年11月，蔡廷锴被日军飞机连日追着轰炸，困守阳春，于是给曾是肇军上司的李耀汉电话，进天堂内洞避难。当晚，蔡廷锴在李耀汉家中看到的热闹繁华，无限感慨：“住他家里的人客，除胡毅生、李宝祥诸先生外，有食客二三百人，极为热闹。”白崇禧、余汉谋、薛岳等要员都曾先后成为李耀汉家中的座上客。据说，李耀汉家中常有食客百数十人，抗战期间，广州沦陷，所有与李耀汉稍有交情的人，都携眷逃到李耀汉家中避难。

无疑，在世人的眼光里，内洞是名副其实的钟灵毓秀、人杰地灵的宝地。然而，在那人吃人、社会动荡的半封建半殖民地年代，李耀汉、翟汪、梁鸿楷们要出人头地，飞黄腾达，只能是扭曲人性，不择手段。

被广东省水师提督李准招安后，李耀汉为了当上哨官，设计挑拔李准杀了收留自己并带着他一起被招安的恩人李北海；李华秋在内洞的住屋在走西军时被烧毁，对李耀汉发怒言，李耀汉怀恨在心，与苏广密谋，设计诱骗李华秋于1922年11月12日回内洞参加其侄子的婚礼，苏广将同族乡亲、一同出生入死的李华秋击毙在路旁；1918年9月，桂系军阀排挤李耀汉，分化瓦解肇军，翟汪被桂系军阀当枪使，逼走一同浮沉的绿林兄弟李耀汉，被举任为广东省省长；1947年8月，梁鸿楷与新兴同乡叶肇回新兴竞选新兴国大代表，为笼络人心，各自纷纷设诞收买选票，过程甚至充满血腥……

1902年秋，李耀汉纠集翟汪、李华秋、陆桂林、黄木庆、余六吉等人，夜劫肇庆黄岗税厂，引发清廷清乡，天堂和内洞83名与匪有涉及的乡民被斩杀；1919年6月12日，广东军政府下令撤销翟汪的广东省长职务，并通缉李耀汉。李耀汉属下李华秋、苏广率肇军残部从肇庆逃回天堂，兵行匪道，沿途拉夫抢掠，勒索商民，回到天堂后，占据甘棠学堂、文蔚社学和麦氏宗祠，迫使学生停课；1920年春，护国军第二总司令兼肇罗阳镇守使桂系军阀林虎指挥部队分三路，由肇庆、罗定、阳春进剿天堂李耀汉残部，双方在春湾附近混战数十天后，攻入天堂和内洞，酿成“走西军”之祸。军阀进入天堂和内洞，沿途烧杀抢劫掳掠，无恶不作。在天堂圩，桂军军阀把圩内烟叶、粮食、衣物搜刮走，居民财物被洗劫一空，然后放火焚烧了两昼夜，200多间店铺及100多间民房化为灰烬。进入内洞的桂军军阀更是为所欲为，先是烧毁朱所村及李耀汉、李华秋、翟汪等人的大屋楼房，然后逐村搜索，不分男女老幼残弱，见人就杀。周边的一些土匪也窜出来趁火打劫，加入了烧杀抢掠行列。天堂和内洞的群众拖男带女、扶老携幼，纷纷四散逃离家园，或上山躲避，或远走他乡求生，春耕停止，夏收无望，一时间，鱼米之乡的天堂大地，哀鸿遍野；1923年6月，李耀汉部在新会会战中失败，经鹤山窜回新兴，沿途勒索商会，拉夫抢劫，致使商店罢市，酿成被新兴人称之为“第二次走西军”之祸……

诚然，在农耕时代，自然资源环境得天独厚的内洞，无疑是万里挑一的宝地，当地人为之骄傲和自豪，他们时刻都做着发家致富的梦想。其实，对那么一小撮的人而言，内洞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宝地，那些不甘心不安分不满足、胆大妄为之人，他们会瞅准乱世的缝隙钻营，不择手段，极端而为，在他们周围到处搅动纠纷、矛盾、争斗、硝烟、血腥，而从中渔利，为自己出人头地杀出一条血路，成攻了，贵为人上人，不成攻，粉身碎骨。然而，受苦受难的则是绝大多数农民，他们安分守己，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老老实实在土地上讨生活，艰难度日。不仅如此，他们还要成为那么一小撮的人出人头地、飞黄腾达的踏脚石和牺牲品，为那么一小撮的人搅起的纠纷、矛盾、争斗、硝烟、血腥等垫背、买单，额外承受无尽的痛苦和磨难，发家致富、过安乐日子是他们始终难圆的梦想。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

自然条件得天独厚的内洞，在过去那动荡的岁月中，风云变幻，激情燃烧，走出了一大批风云人物，搅动了广东乃至中国的风云变幻，造就了一时的兴盛繁荣风光无限风流无双。然而，月盈则亏。那一时的兴盛繁荣，是以血和泪作代价的，内洞因之也饱受了无尽的痛苦和磨难。历史雄辩地说明，在那反自然、反规律、反秩序、反人性、动荡不安的乱世，在那条不归的、逆社会发展规律的歧路上，风头越劲，走得越快越远，为害必然越大，伤痛越深。

岁月淘尽了风雨。痛定思痛。历尽浩劫的内洞没有停歇，她风雨兼程，从历史摇晃着走来，在时光里成熟，在岁月里蜕变。站上历史新时代，1.7万多内洞儿女顺应社会发展规律，依托当地优越的自然资源，用他们的勤劳和智慧，经过几代人的努力，终于实现生产发展，生活富裕，乡风文明，社会和谐，漂亮地为宝地注解，圆梦宝地。今天的内洞，脱胎换骨蜕变：山青了，水绿了，村民富了，民房新了，村寨美了，村道宽了，田畴平展了，社会秩序好了。曾经的动荡不安，曾经的如烟往事，曾经的风光繁华磨难荣辱，曾经的传奇故事和风流传说，尤如一个遥远而恍惚的梦，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走上高处，放眼内洞，青山绿水，茂林修竹，村寨错落，民居俨然，新楼林立；溪流密布，田畴平展，道路纵横，绿树掩映，不是桃源，胜似桃源。春雨滋润下的内洞，更是美如诗画。在内洞中心朱所村一带，村子就是一个小集镇，街道纵横而开阔，车站、市场、银行储蓄网点、快递网点、医疗网点和药店、饭店等，越来越多的城市元素在村子里落户生根，城市的格局、品质、气质在村子里生长成熟。村民在村边耕作，种植水稻、花卉、瓜菜，返家洗脚，在家门口逛街、购物、上餐馆吃饭喝茶、美容美发；小孩子不出村，上中学、小学、幼儿园；秩序规范文明，社会和谐稳定，风气自然纯朴，村民安居乐业，休养生息。

曾经演绎“一河两岸九统领，火烟相盖两省长”传奇、曾经历尽磨难动荡不安的天堂内洞，正以崭新姿态，尽情地展示出其得天独厚的、宜居宜业风水宝地的崭新魅力，和富裕、文明、和谐的社会生活，深情而豪迈地演绎出一幅新的人间天堂美丽画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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