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2018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之青塘遗址 你不知道的岭南先民生活史
青塘遗址远景。
考古队员在青塘遗址现场发掘。
◎ 深圳特区报记者 刘莎莎
日前，“2018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新鲜出炉，按年代早晚排列，广东英德青塘遗址位列首位。这也是广东省内仅有的、入选“2018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的项目。通过考古发掘，青塘遗址清理出墓葬、火塘等多个重要遗迹，出土古人类化石、石器、陶器、蚌器、角骨器、动物骨骼及植物遗存等各类文物标本一万余件，建立起距今2.5万至1万年连续的地层与文化序列。学术界对此次发掘给予高度评价，称其为“为华南乃至东南亚旧-新石器过渡阶段的学术研究提供了一把重要的标尺”。本报记者近日特别连线青塘遗址项目负责人、广东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田野考古中心副主任刘锁强副研究员，听他述说广东英德青塘遗址发掘的台前幕后。
1959年发现2016年才开始正式发掘
青塘遗址位于广东省北部清远市所辖英德市青塘镇。该遗址发现于1959年，当时青塘镇属韶关市翁源县管辖，故命名为翁源县青塘遗址。上个世纪60年代与80年代，广东省博物馆等单位曾两次对青塘遗址进行考古调查，但未进行过正式考古发掘。2016年至2018年，广东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联合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英德市博物馆等单位对英德青塘遗址进行主动性考古发掘。在黄门岩1号至4号洞4处洞穴地点共发掘54平方米，其中2号洞地点发掘面积最大，达30平方米，也对周边其他石灰岩洞穴开展系统调查。
青塘遗址项目负责人、广东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田野考古中心副主任刘锁强副研究员介绍说，青塘遗址年代为距今2.5万至1万年，属于旧石器时代晚期向新石器时代初期过渡的阶段，是人类史前社会的大变革时期，所反映的是狩猎采集社会向早期农业社会转变的历史进程。“狩猎采集和农业生产是两种生计模式或社会发展阶段，两者有明显区别。青塘遗址所处的这个阶段，刚好是栽培作物经济起源的时间段。关于农业起源的研究，是国际性前沿课题。”此外，刘锁强强调，青塘遗址地处岭南，位于东亚大陆与东南亚地区的连接地带，是旧、新石器过渡阶段比较关键的区域，考古成果为深入探讨旧大陆东部现代人出现与扩散、东亚与东南亚史前文化交流提供了新契机。
谈及此次发掘的意义，刘锁强补充说，青塘遗址连续的地层与文化序列为华南-东南亚旧、新石器过渡阶段研究提供了重要的参考标尺，并揭示出环境变迁与文化演进过程的耦合关系。“这批新的考古资料提供了非常连续的史前人群技术与行为的演变过程，建立起这个连续而完整的文化年代序列，为比较不同区域该阶段考古学文化面貌、研究史前文化演进过程、早期人群扩散与文化交流等问题奠定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基础。”
“广东人啥都吃”从1万多年前就开始
青塘遗址的学术价值自不必多言，对老百姓来说，更关心的是此番出土的文物有哪些观赏点？对此，刘锁强介绍说，最大的看点来自“广东境内保存最为完整的距今1万年前的古人类化石”。据悉，此次出土保存较为完整的人骨化石一具，其葬式为蹲踞葬，年代距今约13500年，人骨旁发现骨针1枚，可能为随葬品。该墓葬是国内迄今发现年代最早的、可确认葬式的墓葬，人骨是广东境内保存最为完整的距今1万年前的古人类化石。
刘锁强解读说，这处墓葬说明，13500年前人类就有意识地埋葬同伴。经初步研究，这具人骨化石是一位年轻的女性，13-18岁，遗体下面还垫了6片石块，随葬品为1枚骨针。当时的人类已经不再随意丢弃同伴的遗体，而是有了明确的丧葬行为，不仅有葬式，还有一定的程序和仪式，用以表达内心的情感或宗教信仰。除此之外，刘锁强还强调，此次发掘出土了广东最早的陶器，距今17000年，这也是华南最早的陶器之一。还有一些穿孔蚌器、角骨器等，虽然看上去造型比较古朴，但通过这些一万多年前岭南老祖先的工具，从中可以窥视先民的日常生活。
不仅如此，此次发掘还出土了数量庞大的动物骨骼遗存。“动物种属比较丰富，其中又以鹿为主，数量超过80％，由此推测，鹿应该是当时岭南先民比较稳定或者说最主要的狩猎食用对象。”刘锁强说。他还表示，除了鹿，一些其他小型食肉类动物以及鸟类，还有鱼类、龟鳖这些水生类动物。另有一些植物遗存。“有个考古专业术语叫广谱革命。从我们发现动植物遗存的类型来看，当时人的食物来源非常广，是一种广谱性的采食经济。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地下长的植物都是先民们的食物对象。1万多年前岭南先民能吃、会吃的程度跟现在的广东人相比也毫不逊色。”
勾勒出广东“人类的童年期”画卷
除青塘遗址之外，此前广东还有云浮市郁南磨刀山遗址、韶关市曲江马坝人遗址等旧石器时代遗存，其中郁南磨刀山遗址曾入选“2014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目前发现旧石器时代遗址分布比较集中的是在粤西南江流域，最重要的就是磨刀山遗址，这是广东年代最早的旧石器时代早期遗址。另一个重要遗址是发现有早期智人化石的马坝人遗址，它的年代要比磨刀山遗址晚得多。除此之外，还有像云浮蟠龙洞、封开垌中岩发现有距今大约10万年的古人类牙齿化石，跟马坝人差不多同时代。还有一些属于旧、新石器过渡阶段的遗址，跟青塘遗址时代差不多或者略晚，如英德牛栏洞、封开黄岩洞与阳春独石仔等。”
刘锁强表示：“通过这些考古工作，我们把广东旧石器时代的文化序列、远古社会历史的大致框架勾勒出来了。南江流域发现了3期遗存，从最早的距今60万到80万年前的磨刀山遗址，一直延续到距今3万年左右；青塘遗址距今2.5万至1万年。我们岭南从距今几十万年到1万年前的历史画卷，就这样由考古学者的辛勤工作一点一滴描绘出来。”至于更多的远古人类生活细节问题，刘锁强称还有待更进一步的系统研究来破译，“现在只是田野考古工作基本结束，但文物资料的系统整理和综合研究包括多学科样品测试等等工作才刚开始。”
“希望通过我们的考古工作，能够让更多的老百姓了解、关心广东的远古历史，也就是人类的童年时代在南粤大地发生了什么？从距今几十万年到两万多年前，总体来讲都是属于狩猎采集经济。然后到青塘遗址这个阶段，开始广谱式的采食经济，虽然还是主要靠渔猎采集，但这个时期食物来源比之前的更广泛了，包括大量的利用水生食物资源和植物性食物资源，同时用火加工食物也成为日常生活的重要部分。当时的先民还有了生死观念，有了原始的宗教信仰，人群之间的关系可能比之前也相对复杂了一些。1万年以后，就进入早期农业时代，历史的前进车轮开始慢慢加速。”刘锁强表示。广东的这些遗址不仅仅对国内考古、历史研究意义深远，对研究整个东亚与东南亚地区现代人的起源、扩散与文化传播、史前文化的演进也颇具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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