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后的木棉
汪美华
童年的时候，我家住在三水河口北门庙的地质队家属宿舍。我家屋后有株古老的木棉树，这株木棉树高大挺拔，枝条横生，一年四季呈现不同的风情：春天满树红云，璀璨如霞；夏天树叶繁茂，蓊蓊郁郁；秋天棉絮乱飞，黄叶满地；冬天虬枝铁干，傲指苍穹。当然，这四季中最让我喜欢的还是春天。每年二三月，木棉树就会开出千百朵花，红艳似火，悬挂在春天的窗口，隔得老远就能看见。
谁与春风露消息，珊瑚枝上唤流莺。春天木棉花开，美极了。记得2月的一个清晨，春寒料峭，睡眼惺忪中，我推开屋后的小门，忽然看见几朵红云浮于树上。擦眼仔细一看，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木棉树上竟然缀了许多绿色的小花苞，那几朵红云正是含笑怒放的花朵，很有点“红杏枝头春意闹”的味道。“木棉花开了，木棉花开了！”我大呼起来，惹得家人和邻居一起过来观看。“哇，真的开了，好漂亮！”“木棉花开了，春天到了！”“看，这有一朵，那有一朵，还有两朵并蒂的呢！”“哟，花朵上还有只黄色的小鸟儿哩！“哪儿，哪儿，我怎么没看见小鸟啊？”“看不见不要紧，你没听见鸟叫的声音吗？”这个早晨，几朵早开的木棉花把左邻右舍的大人和孩子全招来了，大家围在木棉树底下，指指点点，到处洋溢着快乐的气息。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一群孩子每天都喜欢去数树上的花。数着数着，花越开越多，小鸟的叫声也越来多，最后我们根本无法数得清了。我们笑着，叫着，跑着，围着这棵大树唱歌，转圈圈，玩游戏。偶尔，一朵花从树上掉下来，恰好砸中一个小伙伴的脑袋，惹得我们哈哈大笑。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看了一部名叫《刑场上的婚礼》的电影之后，我对木棉花更加喜爱了。长大后，读了一些书，我对木棉花的理解又多了几分。我非常喜欢舒婷的《致橡树》：你有你的铜枝铁干/像刀/像剑/也像戟/我有我红硕的花朵/像沉重的叹息/又像英勇的火炬……女诗人用木棉对橡树的内心独白，热情而坦诚地歌唱自己的人格理想以及要求比肩而立、各自独立又深情相对的爱情观，让我击节赞赏。
后来，每当看到木棉花落的时候，我就自然想起舒婷笔下的木棉花：“像沉重的叹息，又像英雄的火炬”，就自然会想到血染木棉红的陈铁军，想到霸王掩面救不得的虞姬，想到血染桃花扇的李香君，想到血色罗裙怒沉百宝箱的杜十娘……感觉她们就是一朵朵香消玉殒的木棉花，美得正义凛然，摄人心魄，美得悲壮而有气节，让人肃然起敬。
可惜的是读初中的时候，我家搬到了西南，河口地质队就很少再回去了。
工作后的一年春天，和朋友偶尔说起屋后的那株木棉，特意开摩托车去看，竟然完全找不到了！那棵树高大挺拔，隔着几百米远就能看见的木棉树不知何时起竟然不见了！整个地质队长满了萋萋荒草，住满了外地人，说着我听不懂的方言。
童年的那棵木棉树已经不见了，我的童年再也找不回来了！
泪眼朦胧中，仿佛又看见了2月的那个清晨，我轻轻推开屋后的小门，木棉花开了，虽只数朵，却让人赏心悦目，春意盈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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