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搞“单干”到建起“单叔楼”

云浮日报 2019-01-13 09:32

单叔与单叔楼状元树、安宁庙与单叔楼连成一片通讯员莫德平

郁南县连滩镇兰寨村,坐落在风光旖旎的南江岸边,被誉为中国最美休闲乡村。笔者多次踏足兰寨,除了迷恋村中保存完好、雕梁画栋的古建筑,更好奇的是安宁庙前那棵“状元树”,还有状元树旁的“单叔楼”。

改革开放前建起的农民小洋楼

“状元树”如今仍然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常有村民在树下纳凉、聊天。据树下石碑记载:清道光状元林召棠道光二年在兰寨村前植下了这棵榕树,祈求下年高中并一生安宁。道光三年,林召棠果然高中状元。文革之初,“状元树”在“学校停课闹革命”的呼声中枯萎。1978年恢复高考不久,“状元树”奇迹般枯木逢春,茁壮成长……

在瞻仰“状元树”的同时,我对旁边的“单叔楼”充满了好奇。这座两层半楼房,占地约200平方米,直面南江,右倚“状元树”和两棵老榕,背靠安宁庙,气势非凡,光是正面那块写着“单叔楼,1975年”的牌子,就让人遐想联翩:在温饱都难以解决的年代,主人可以建起一座这样的楼房,绝非等闲之辈。可惜,每次来到“单叔楼”都大门紧闭。2016年8月,我和朋友再次去看望这棵有灵性的“状元树”并预约拜访“单叔楼”主人时,惊喜地看到“单叔楼”的阳台上,站着一位神采奕奕的老伯,他笑着向我频频招手,就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凭直觉,他是个有故事的老人。

1975年,普通农民连温饱都难解决。可单叔却建起了两层钢筋水泥结构楼房。

“您当时肯定是全村的首富!”一进门,我就“恭维”起单叔来。

单叔哈哈大笑,转身健步上楼,声音洪亮地说:“如果1975年你懂事了,应该知道那时一般的大队部也没本事盖起这样的房子。但是我单叔盖起来了,别说在兰寨是第一,全连滩、全郁南,也没有第二栋这样的农民楼了。”

“您肯定搞投机倒把了。”我笑道。

“谁敢?投机倒把那是要坐牢的。”他边招呼我们坐下,边给我们倒茶。

单婶接过话说:“当年为了建这个房子,单叔差点惹上了麻烦。”

单叔端起杯子,悠然自得地说,“我一直都是做手作,全靠这个赚点小钱,慢慢地把房子盖了起来。”

“什么是手作?”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就是外出搞副业,做手艺。那时,每月要交30元副业款回生产队才有口粮……”说着,单叔陷入了回忆。

阉鸡、补镬、补鞋、打铁、木匠、水工,单叔全是无师自通。以前,单叔只有一间十几平方米的瓦房,家徒四壁。一家8口人挤在那间床板也要锯短才能放进去的房子。吃饭穿衣、柴米油盐,把单叔压得喘不过气来。大儿子小学未毕业,就跟着他到佛山石湾补鞋了。热情豪爽的单叔很快和石湾陶瓷厂的师傅们成了朋友。当时,他发现了一条生财之道,就是把精美的佛山石湾陶瓷壁画拉到广西换猪肉,再用猪肉到广东换陶瓷和钢筋水泥。

单叔说,石湾的陶瓷制品非常精美,广西人特别喜欢,特别是陶瓷壁画,那时是奢侈品。“家里这几幅都是那时装上的。”单婶用颤抖的手指着墙上的陶瓷壁画说。

“楼房建到一半,麻烦就来了。”单叔又陷入了沉思。生产队、大队、公社,三级干部都惊动了,查完一遍又一遍,不断审问他资金、水泥、钢筋的来历。“开始根本没想到会有这些麻烦。”单叔长叹一口气。由于缺钱缺材料,建房子的过程非常漫长,为了省工钱,除了请泥水师傅,单叔全家上阵,还未成年的几个子女都干劲十足。在建“单叔楼”前,每到夏天,他们都要搬出屋外露天睡觉,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是他们最大的梦想。看着“单叔楼”一天天“长高长大”,他们的心里美滋滋的,计算着搬进新居的日子。

改革开放后,单叔决定在楼前立下“单叔楼”这个牌子,永传子孙。

改革开放后先富起来的人

“您姓林,人们为什么叫您单叔?”这是我最想知道的。

“说来话长了。”他目光又迷离起来。

1930年,单叔出生于兰寨,7岁丧父,母亲管教不了他,他经常游荡于连滩乡野,饥饱无常。抗战胜利后,单叔决定到香港去投靠朋友。在南江口,经营往来都城与广州之间客船的老板“大炮南”免了他的船费。没想到,船过六都下游一个叫“鸡关石”的地方,岸上的劫匪却开枪与“大炮南”对射。原来,很多船到了这里,都要留下“买路钱”才能通过,但做过国民党军官的“大炮南”不吃这一套,提前叫旅客躲进有铁板保护的底舱,然后提枪自卫。

到香港后,单叔经朋友介绍,进入《大公报》的印刷厂做学徒,不久加入了工会,工会经常组织会员晚上集中学习,又组织他们与追随国民党的右派工会斗争。内地解放后,有一帮(200多名)国民党老兵退到柴湾去不了台湾,在那里帮一个寡妇开垦种田。寡妇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单叔只要有空,就过去帮她们母女做事,一来二去,单叔很快就与那个女子“好”上了,工会领导知道后找他谈话,说她们一家有几百亩田地,家庭成分是地主,香港“解放”后,就是我们的“阶级敌人”,如果与她结婚,以后回内地就分不到田地了。为了让单叔断了与那“地主女”的来往,1953年,工会派单叔回广州学习,每月生活补贴40港元,这比当时广州的教师工资还高。每月准时给他汇生活费的是一个叫“张文炳”的人,至今单叔也不知道这个“张文炳”是谁,成了他一生的遗憾。学习了两年多,工会领导又动员他回乡参加建设。回乡后,那40元补贴就没有了。

1955年,单叔回到阔别了十年的兰寨村。当时,家乡正在热火朝天地搞合作化运动。连滩宣传队有个一心想搞单干的小品反角叫“单叔”。宣传队就让单叔演这个角色,他还记得几句台词:“本人叫单叔,一心搞单干,顾得了呢头,顾唔到果碌。”由于单叔表演得维妙维肖,生动有趣,总是令人抱腹,成了最受欢迎的节目,加上单叔也是单身汉,于是“单叔”就从戏内叫到了戏外,以致人们渐渐忘记了他的本名林卓兴。

后来,单叔娶了单婶,连生了四子二女,人丁一下子兴旺起来。

改革开放后,他与香港的朋友恢复了联系,他们帮助单叔的大儿子办理了到香港的务工手续。“有了香港朋友的支持及儿子在香港打工的收入,我买了3辆汽车搞长途运输。”他呷下一口茶,有些得意地说。

不久,单叔在连滩镇建起了一幢有六个铺位的楼房,又是轰动一时。而单叔大儿子林灶在佛山补鞋那些年,在晚上去电器铺偷师学艺,后来考入深圳市粤剧团做了灯光音响师。随后,把五个弟妹带到深圳打工。20年前,单叔的两个女儿及次子已经移居香港。

“子女们现在生活安稳,我最大的心愿已经完成了。”单叔说到这里,如释重负。

“单独楼”再次华丽转向

后来,我们再次前往兰寨村,却发现“单叔楼”已被夷为平地。茫然间,问了几个路人在和正在施工的工人,他们只知道单叔的子女要把原来的房子重新建成七层的电梯楼,而对单叔去向,他们一无所知。回来的车上,我写了首《单叔楼》:“南江依旧晃悠悠,不见当年单叔楼。路过行人相与问,只知新绿满枝头。”直到前些日子,我才把这诗发给单叔的大女儿林爱丽,让她转告单叔。而上次我拜访单叔时,也写了诗送给单叔:“单叔闲居单叔楼,白云作伴白云浮。楼前风物千年聚,楼外南江万古流。登望楼台山自远,踏观楼下水更幽。曾经鹤立楼群里,单叔传奇岂在楼。”

是啊,单叔的传奇,又岂止在“单叔楼”。

后来,终于联系到了单叔,原来,因为单婶身体欠佳,他们去了深圳。

单叔,今年已经近90高龄,是兰寨村年纪最大的老人。他早年孤苦伶仃,晚年生活好转后,乐善好施,村里的学校、村道、连滩养老院,都有单叔的捐赠纪录,从现金到洗衣机、电视机,这些年,单叔的捐赠已经有几十万元。

我与单叔电话聊天,就像多年的老朋友。

“听说您的子女有三个已经移居香港,那您有去探过当年那个地主女吗?”我立即切入了这个最想知道的话题。

“她不是什么地主女,是我的未婚妻。”单叔显然不高兴把她称为地主女。

“对,是我爸的未婚妻。”单叔的女儿在旁边插话。

单叔说,1988年,他在香港朋友的帮助下,专门到香港柴湾寻找当年的“未婚妻”。那幢别墅还在,只是“未婚妻”那几百亩土地已经被政府征用,周围已经开发建设。几经周折,单叔见到了“未婚妻”的女儿。见到单叔那瞬间,她眼睛湿润了。她告诉单叔:“当年你回内地后,我妈妈等了你整整8年,直到1961年,才在外婆和乡亲的劝说下嫁人。妈妈也是命运多舛,她已在1987年病逝了。如果你早来一年,就能见到我妈了,她生前最惦记的人是您。”“未婚妻”的女儿不无幽怨地说。

单叔把这事告诉单婶时,单婶也觉很得遗憾,她与单叔结婚60年来,听单叔说过很多在香港的陈年旧事。

单婶当年是连滩孤儿院的弃婴,出生不久,就被人抛弃到孤儿院门口,后被人收养,17岁那年,别人把她介绍给年近30岁、只有一间破瓦屋的单叔。

现在,家乡兰寨村已经名声在外,成了中国最美丽的乡村,这让单叔和子女们倍感自豪。这些年,家乡每有喜事、盛事,他们必鼎力支持,捐款捐物。

“当年,我孤苦无助时,是乡亲和朋友们帮助了我,现在,我有能力回报社会了,当然要当仁不让。”单叔说。

“我爸爸最大的愿望是回家乡安度晚年,他舍不得美丽的家乡。”单叔的女儿说。

兰寨地处连滩小盆地的中间,美丽的南江从村前流过,放眼四周,群峰叠翠,白云悠悠。而单叔家旁边的三棵榕树,更是清风缠绕,风姿万千,与其作伴,夫复何求。

和单叔聊到那棵神奇的“状元树”时,他说自己更敬仰的是代代相传的“十德”祖训,这是兰寨人几百年来修身立命之本,自己也正是凭着诚信,成就了今天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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