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虎患成灾 且看云浮“景阳岗”

云浮日报 2018-11-04 08:58

罗定市苹塘镇龙吉旧村村民梁贵荣讲述当年母亲被老虎叼走的经过罗定苹塘三桠山(现青洲米业背后)磨剩一小截的虎牙通讯员莫德平

千百年来,武松在景阳岗打虎的故事一直为人津津乐道。只是,现在又有多少云浮人知道,我们脚下这片土地曾经也虎患成灾,不单有过很多“景阳岗”,也涌现过很多“武松”……民国年间至解放初期甚至有过一场旷日持久的人虎大战。

民国年间至解放初期境内多处虎患成灾

云浮周边山高林密,华南虎曾经和人类一样,是这里的“主人”,不同的是,它们主宰的是森林。但明清以来,随着人口的快速增长,土地资源日益紧张,山林被大面积破坏,老虎的食物如野猪、野兔不断减少,它们生存受到威胁,于是走出深山老林,把目标对准家畜和人类。民国年间至解放初期,老虎对人畜的伤害越演越烈,以致成灾。对此,居住在罗定苹塘的民众体会特别深刻。当时龙吉村委一带,因老虎时常出没伤人,被称作“景阳岗”。

苹塘中学教师梁锡朋在《罗定文史》第十四辑《苹塘虎患》一文中,把1943年至1949年间,死伤于老虎的情况一一进行调查核实,并列表统计,其中,被老虎咬死者达36人、伤者6人:有在山上打石、割草或田间劳动时被老虎叼走的,有夜间上厕所时被吃掉的,更令人惊骇的是沙口岗村小孩子冯某,在村内巷子玩耍时,被大摇大摆地走进村里的老虎叼走。

对于苹塘老虎的猖獗,后来移居美国的杰出侨领陈本昌也作过忆述:1929年初夏,陈本昌与老师陈浩森带领同学到苹塘郊游,夜宿龙吉小学。入夜后,一只饥肠辘辘的老虎“闻风而至”。陈本昌与陈浩森带领同学们紧守大门,并呼唤村民一起敲锣击铁,才吓退了那只饥肠辘辘的老虎。苹塘镇龙吉旧村村民梁贵荣也向笔者讲述了其母被老虎叼走的经过:那天天刚微亮,其母就和妯娌到村后的石山下割草,突然草丛中窜出一只老虎把梁母叼走,妯娌跑回村里呼救,由于惊吓过度,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对虎患,地方史志也曾有过记录:如《新兴县志》就记录清康熙丙戌、丁亥(1706~1707年)两年,船岗二十四山的老虎就伤了160人。清康熙四十七年(1708年)新兴县西部的二十四山出现群虎噬人事件,行者却步。1913年县内东路的布乾犁坑、十里等山村有4人被虎咬死。1957年冬,稔村高村的重山坊、长坑两处在夜间被虎咬死黄牛4头。1972年冬,东成绵村被虎咬伤生猪1头。1970年到1975年间,新兴里洞发生多起老虎咬死咬伤家畜事件。

笔者曾在朋友圈内作过一次调查,很多朋友都或多或少听过老虎伤害人畜的往事。其中,云安区富林镇的罗老师说,解放初期的一天深夜,爷爷家里的猪被老虎叼走后,村人拿着铳和刀叉,顺着血迹一路追到小云雾山下的“老虎坳”,捡回一些沾满沙土的猪肉;罗定市罗镜水摆村的钟先生说当年他们村在老虎猖獗时,夜夜派人敲锣,以吓退从山上下来觅食的饿虎;同事李老师的爷爷,1975年在新兴县里洞公社里江小学任教,见证了那次轰动全省的老虎吃牛事件。中国工程院院士傅廷栋自小就在郁南县连滩镇读书,他说解放前也听嫁到附近的堂姐说时有老虎出没。

地图上那些叫“老虎坳”、“老虎坑”、“老虎洞”的地方,都曾经令人胆战心惊。当年因为虎患严重,群众割草、打石、种田都提心吊胆,甚至有人弃生计而不顾,日暮家家户户即闭门不出。

虎患如此猖獗,说明虎的生存环境遭到了人为的极大破坏,人与虎的矛盾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打虎英雄知多少

据历史记载,云浮境内最早的打虎英雄,当是南越王赵佗,公元前196年,他曾率领一众官员,从广州到现新兴城以南约6公里的南塘村狩猎,除了打得华南虎等野兽,还捕得白鹿一双,高兴之余,令属下筑台庆贺,史称“白鹿台”,其遗址还在。

古时人类与老虎争斗的武器都是些冷兵器,取胜的机会不多。解放后,政府决心根除虎患,把村民武装起来,甚至出动军队。云浮境内的老虎也因此遭到了毁灭性打击:1960年《新兴日报》对当年的辉煌战果进行过报道:1953年至1959年间,新兴县境内的打猎队共捕杀老虎52只。因1958年到1961年间,新兴县与云浮县合并,所以,这些战绩估计已经把云浮包括在内了,但未包括当时虎患更严重的罗定和郁南。

1975年,新兴县里洞人民公社(今里洞镇)发生了一件轰动全省的新闻:民兵们打死了一只“吊睛白额虎”。同事李老师的爷爷李干当时就在里江小学任教,见证了打虎“传奇”:1975年5月9日上午刚放学,李干就听大队干部说附近发现了老虎,在风门坳(现在新兴县城通往天露山旅游度假区的必经山坳)一个叫座地砲山的地方,两头大黄牛被老虎咬死。正在操场训练的民兵听说后,立即紧急集合,并挑选16人组成打虎队,由公社武装部李部长率领,飞速往风门坳赶去。

战斗经验丰富的李部长,把民兵分为5个战斗小组,4个小组把守座地砲各通道,1个小组进行搜索。在搜索到第二道山沟里,发现了隐匿在草丛中的老虎,老虎见势不妙,立即调头往山脊上逃窜,正好遇上预先埋伏的另一组民兵,老虎大吼一声又转身回窜沟底,李部长不失时机地下令射击,顿时四面枪声大作,子弹齐往老虎身上飞,老虎受伤后,兽性大发,不断怒吼乱窜,一个腾空就窜起几米高,无奈火力太猛,几经扑腾,它在空中翻了个大跟斗后,滚下山沟去了。民兵把已经死去的老虎抬回去,经过磅重只有105斤。吃掉虎肉后,李干分得一枚虎牙。

民间传说,虎牙可以治疗狗咬伤。笔者曾在罗定乡间见到过一枚虎牙,据收藏者说,它已经“治疗”过近百例狗咬伤,所以磨到只剩下一小截。

而罗定苹塘龙吉旧村梁美打虎的故事,就惊险得多了:1946年夏天,又有老虎到龙吉村伤人,平日骁勇仗义又会武功的梁美号召村民跟他一起上山打虎,几个胆大的年轻人拿着刀叉跟他上了山。苹塘一带,属于典型的喀斯特地貌,溶洞众多,老虎藏身容易。梁美他们搜到下午,来到了现磨针村附近、现青州米业背后的三桠山,隐藏在草丛中的一只老虎受到惊动,窜了出来,梁美立即飞身拦住老虎,奋力挥刀刺向虎喉。没想到老虎反应更快,一跃而起,张开血盆大口咬住他拿刀的右手。梁美忍着剧痛,一个转身,腾出左手,狠狠一拳打到老虎的鼻子上,老虎最薄弱的地方就是鼻子,受此一击,老虎一松口,梁美立即反身从背后抱着老虎,在山坡上一起打滚。随他一起的那几个人,早已大惊失色、手足无措,举起的刀叉无从下手,怕会误伤梁美。在与老虎打滚的过程中,他看到了旁边一个岩洞,就势抱着老虎滚入洞里,当时他的念头是宁愿和老虎一起摔死,也不让它再害人。由于洞口夹窄,把梁美和老虎卡在洞口,任凭老虎挣扎狂啸,也动弹不得,赶来的同伴合力将虎刺死后,将身受重伤的梁美抬回村里。“他在床上足足躺了3个月才能起来。卖掉老虎的钱,还不够他治伤。”梁贵荣说。

和梁美一样勇武的还有深坑村的唐永星。他在母亲1946年被老虎咬死后,便立下誓言,要杀虎报仇。随即,他自制了一门冷炮,每晚入夜后,别人关门闭户防虎,他却独自守在村口。坚持了近两年,终于在1948年一个寒冷的夜晚,等来了一头进村觅食的老虎,一炮将它打死。解放后,人民政府组织村民大规模打虎,1952年底,在芙蓉村边的石山打死一只老虎后,苹塘虎患终于平息了。

但罗定有记录最后一次灭虎时间则是1958年:罗镜公社水摆村民,在附近山上发现并打死了一窝老虎:一母两子。云浮日报社记者廖荣波主编的《从打铁村到虎啸山庄》也有一篇文章记述了云浮市城区附近分水坳村村民张日斌在1955年,巧设机关打死一只华南虎的故事。

从谈虎色变到闻虎即喜

在地球上生活了200万年、曾经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华南虎,在50年前那场与人类争夺生存权的较量中完败了。自1975年后,云浮再无老虎踪迹。文史专家陈大远教授告诉我,他上世纪70年代中期到罗定扶合公社(现龙湾镇)搞社教时,还有村民在山上发现过老虎的脚印,大队立即组织民兵搜索,但始终没有发现老虎。

对于华南虎从野外消失,有人觉得是历史悲剧,更有人对此耿耿于怀,也有人对还有野生华南虎抱有幻想(因此在2007年成就了“正龙拍虎”这个新成语)。

其实,野生华南虎存在的可能性已经非常小。现在,全国圈养的华南虎仅剩70余只,加上专家们估计的“野生虎约20只”,总计不到百只了。从谈虎色变到闻虎即喜,只经历了短短50年。现在,华南虎已经成为举世瞩目的明星。1989年,我国颁发的《中华人民共和国野生动物保护法》将华南虎列入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名单。1996年,联合国国际自然与自然资源保护联盟发布的《濒危野生动植物国际公约》将华南虎列为第一号濒危物种,列为世界十大濒危物种之首,最需要优先保护的极度濒危物种。

虎患、打虎,作为一段历史,应该书写和铭记,更值得我们反思:怎样才能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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