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从窗照进来

阳江日报 2021-03-24 16:37

阳江日报社九楼的小会议室,午后的光线透过玻璃滤进来,明亮、纯净,柔和,似乎带着神性,聚拢在一头桀骜的鬈发上。那丛灰中夹白的发丝,随着他讲话的节奏轻微颤动,金色的光在上面跳跃。

这样的场景时常浮现,跟外形像一支直竖起来的巨笔的日报社一样异常鲜明。画面中的鬈发属于林贤治先生,“我也长着一头鬈发,母亲给的鬈发。不问而知,在我的身上一样流着土匪的血液。”先生的言语颇为自豪,里面有他不倦书写的叛逆、不驯的精神。从文字中到现实中的林老师,日报社为我们搭建了“面对面”平台,我有幸两次聆听他关于阅读关于创作的畅谈。

2019年4月12日下午,日报社九楼会议室里,阳江诗歌学会几个会员围坐在圆桌旁,平常闲云野鹤不受拘束的几位男会员小声交谈,神情颇为肃穆。约定的时间刚到,林贤治老师阔步走进来,爽朗地笑着,一边听黄仁兴社长介绍,一边热情地跟圆桌前部分会员打招呼。我安静地坐在圆桌的另一端,与林老师的那端隔了六七米的距离。林老师坐下来,望向圆桌末端,微笑地叫出我的名字。

我愣了,没想到。在这暖洋洋的春末下午。

而那天,是暖洋洋的初秋下午,2018年国庆节的前一天,也是在日报社,我第一次见到了林老师。此前,在《阳江日报》上拜读了先生的不少雄文,尤其喜欢那篇《通向母亲的路》。自1986年读到先生的《探索者》(《人间鲁迅》第一部),对乡中翘楚的林老师自是崇拜不已。买到《探索者》时很是珍重,彼时没有现成的包书皮,便挑了家里明星挂历最好看的那张,山口百惠红上衣白短裙,倚坐在斜坡上,背后是黄绿色的茂草和低处婆娑的叶子。一看到山口百惠清纯的笑容,我就知道这本书是《探索者》。如今想想这不搭调的包书皮,颇对不起书中蕴含的“绝望的反抗”的力量。

后来又读了先生的《旷代的忧伤》,正如先生在《看灵魂》写的:“我爱英雄的灵魂甚于太阳,因为他们的庄严、热烈而慷慨的照临而常怀感激。”如今,这样的照临由先生传播到我们身上。

“《阳江现代诗选》是对阳江现代诗近十年来创作的集体性亮相,做得不错。”林老师从评价这本诗选开启了本次诗歌创作座谈。

林老师寄望阳江诗人既立足本土,又要有大视野。先生博古通今,分享他对诗歌创作的思考和感悟。从阳江到国内,从惠特曼到茨维达耶娃,结合自己创作的《壮士行》《长城辞》等的艺术实践、思考和感悟,深入分析与探讨创作题材、诗歌精髓、当代诗歌发展等话题。

“没读过世界各国的大作,不能称之为一个好诗人。”这与林老师一直倡导的多读书一脉相承,且提到更高更重要的位置。先生激越飞扬,直率、激情、睿智、深刻,一言一语都显示出他的特别之处。

聆听,记录,沉思。我偶尔抬头看,林老师背后那面巨大的窗,阳光透过玻璃款款而来,带着几分温婉,几分羞怯。先生被光的河流簇拥着,一头鬈发生气勃勃,脑海中的智慧乘着语言之舟源源流出:

创作的过程,如一朵花开的过程。

写作就像酿酒一样,过程复杂且需要灵性……

你丢过东西吗?若没丢过,就不要写诗了。

……

先生幽默的话语让我们笑过后,有了更多思考。林老师又跟我们谈对文学的喜爱,他说,对文学的爱是热爱,不是一般说的喜欢,要像青年人谈恋爱那样,专注、热烈、一往情深。在他高中毕业返乡的日子,甚至被打成“牛鬼蛇神”的日子,白天照常劳动,夜晚照常阅读和写作。夏收夏种时节,每天干活十五六个钟,睡前仍然坚持看书,没有任何功利的动机。先生一直保有这单纯的最原初的情感。时至今日,夜深人静时,先生仍然伏案阅读、写作,发给我的邮件,几乎都在凌晨二三点。

三个多钟,林老师娓娓而谈,我们意犹未尽。讲授时,先生一直微笑着,脸庞腾起的一抹赫红,一直停留到座谈结束后。仿佛恰好在那一刻,傍晚最后的黄昏当中,有一道霞光献出了它最纯粹的玫瑰色。我们不失时机,抓住这柔和的霞光,轮流跟林老师照相留念。

谁说林贤治先生孤傲呢?他分明就是一位可亲可敬的师长。他的不开会、不参加学术研讨、不搞宣传、不应酬,这些“不合群”,让他显得如此与众不同。然而,先生对老乡、对初学写作者的亲近与亲切,恰恰体现了一个平民知识分子的情怀。犹记得半年前那天,林老师携夫人参观报社半亩书画院,我们跟在他身边,得以随时请教。从参观到吃饭,先生被我们缠着问读书、写作的“诀窍”。先生很健谈,经典、名家之言语信手拈来,记忆力和思想的深度皆让我折服。期间,黄仁兴社长要我认真记录、做好整理。

当晚,我整理了林老师的谈话记录,以便自己好好咀嚼,却没想到要送给报社发表。直至一个月后,在报社举办的读者见面会上,黄社长又提起那份谈话记录,于是便有了那篇刊登在《阳江日报》上的《林贤治关于文学创作一席谈》。

为了尽量保持林老师的原意,初稿完成后我联系了林老师。发邮件、打电话各不少于7次,从题目到内容,林老师皆予悉心指导。其中,我随意写出的“半亩方塘”书画院就被林老师指出是“半亩书画院”,让我汗颜。还有一些观点的纠正、补充,我这边刚放下电话,林老师那边的电话又打过来了,他的严谨认真,给了我很深的印象,让我触动很大。

其中,有一个邮件林老师这样写着:

小冯:

回头看看,原文有两处删改:

一、副题的“的一席谈”中的“的”字可删去。

二、最后一个问题,请补充如下文字:

〔在原文“答︰要写自己感兴趣的材……文学想像力”一句后面插入〕要更多一点训练使用自己喜欢的、熟悉的文体(诗,或散文、小说等),估计最有潜力发展完善的文体。以一种文体为主,不要全面出击,平均用力。“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全才极少,像古代小说里的人物那样,李逵抡板斧,张飞用丈八蛇矛,关羽舞青龙偃月刀,各有各特别擅长、用起来得心应手的武器。从阅读到写作,〔续下文〕

请代补充完整再发出,谢谢!

最后,特别嘱咐我在文末写上“本文经受访者审阅”。先生对后辈的支持,还有那份慎重和负责,我十分感佩。

拍照,林老师就站在窗前,随和地与我们逐个儿合影。周遭如此静谧,万物突然静止,只有微笑。照片里的人微笑着,仿佛从前即是如此,仿佛未来也将始终如此。

阳江建设文化名城,必然少不了文化名人。有人说,林贤治之与广州,他的存在使这个商业化城市厚重了许多,安详了许多,沉静了许多。甚至,有先生在,就没有人敢说广州是文化沙漠。那么,先生之与阳江呢?对一个写作者、阅读者来说,他是不灭的光。“文学温暖人心,照亮生命的路。”先生两次在日报社谈写作和阅读,他点燃的火,值《阳江日报》散落在漠阳大地上。我们所欣然见到的,将会有更多的写作者从《阳江日报》上成长,为这片土地而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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