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 春联 春天
阳江地区,春节必贴春联。我念书前,爸爸在北惯镇供销社石仑店工作,我小时候的很多时光,都是在那里度过的。
记得每年春节前,店里就会售卖春联。我念小学的时候,爸爸调回北惯圩工作。不久,北惯镇供销社实行承包制,爸爸和一同事承包了五金店,另一同事承包了文具店,承包文具店的同事,春节时候也售卖春联。
供销社的房屋,一楼是铺面,二楼是仓库兼住房,晚上看铺,大家就住在二楼里。承包后,一楼长长的铺面虽然划清了界线,但是二楼却没拆分,也没隔离,依然连在一起,可以随意走动。每年秋风起,下班后,铺门关上,文具店的同事就在楼上写春联,一张写完,就铺到楼板上晾,一晚上写下来,楼板上就铺满了大大小小的春联,灯光下,远远看过去,整个二楼一片丹红,一片闪光——墨汁的闪光,丹纸的闪光,丹纸上星罗棋布的金粉的闪光,交相辉映,摄人眼目,令人难忘。
北惯圩里有两所学校,一北平小学,一北平中学;北平中学在圩侧,北平小学在圩中。每临圩日,若是圩面过于拥挤,做买做卖的就会把摊档摆到北平小学的操场里,尤其春节前卖春联的时候。那时,北惯圩的春联摊档,几乎全集中在北平小学的操场里。一些东西,若分散各处,便稀松平常,你感觉不到什么,然而一旦集中,便会让人心生震撼。春联摊档便属此类。我初一时候的语文老师也在操场里有一摊位。老师姓许,毛笔字写得非常好,每年下半学期,他便在宿舍里写春联,有时宿舍晾不下,他便把春联晾到走廊外,夕阳余光打在春联上,树影婆娑,分外美丽。学生路过,便都停下来,一起围着看,一站便是一傍晚。如今许老师早就不售卖春联了,然而那些过去了的时光,却十分让人怀念。
很多年前,北平小学变成了北平中心幼儿园。幼儿园后的北平小学开始整天大门紧锁,春联摆不进去了。自此,人们的春联买卖只能分散于圩中各处。然而,北惯圩是古圩,地方狭窄,难以扩建,每年春联摊位应该怎样布局,让北惯工商所的同志伤透了脑筋,故而,每年离春节尚有月余,想要售卖春联的,都得到工商所报名。记得我第一次到北惯工商所抽签春联摊位时,是在一个雨天,我进去时,那里已站着七八个人,听音辨貌,他们似乎都很熟识,见我一个陌生人突然闯进,都齐刷刷地盯着我。
春节售卖春联并非我一时兴起,而是自小耳濡目染的结果。2006年,当我如同一头初生牛犊一般跑进利老板的春联批发店铺,告诉他我想售卖春联时,他客气地问我要进多少货,我一下瞪大了眼睛。反问道,你说我要怎样进货?他才知道我原来是一只菜鸟。他请我坐下,给我斟了一杯茶,拿过纸来,给我列了一张清单,道,第一次不用进那么多货,免得积压,如果销得快,随时过来,我这里都有货给你。接着他又在清单旁边写清楚进货价多少,售出价最低不能低于多少。我冒出一句,那最高售出价呢?他一笑,道,随你。补充道,看人论价。货物配好,我们又坐下来喝茶,他鼓励我说,不论做什么事情,都有第一次,尽管放开手脚来干,春联买卖,其实很简单。
但是真干起来,却一点也不简单。不要说其他,单是搭售卖春联的棚架,我就一点也不会,甚至连那些系竹架的结到底怎么打的都不知道!那天下午,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在别人的棚架里研究了半天,回去又研究半天,才满手水泡地勉强弄出个形状来。然而看着像,用力一摇,就像不倒翁一样。整个春联售卖期间,我们的棚架都在左摇右摆,幸好旁边的棚架搭得异常牢固,借左右之力,直至除夕下午,我们撤场的时候,它都没有倒!
开卖的第一天,正好是北惯圩日。那天我们早早就来到圩里,依序把货物摆开,把春联挂上;没有谁能知道我们在摆放货物时的提心吊胆,也没有谁能知道当我们看到第一个人走进摊档时候,我们的心到底是怎样的狂跳不止;他一进来,我们都围了过去,让他享受了上帝般待遇的同时,他也如上帝一般拯救了我们紧张的心。我们的春联,一些是从利老板那里进货的,一些是我弟弟写的。我弟弟练的是欧体字,年轻人写欧体字,因阅世未深,大都偏于清秀;但是,一些顾客却专挑我弟弟写的来买,我们在旁边看他挑,听他评价,真是高兴得心都要跳出来了。那一年,我们基本上把进货卖光了。我们把赚得的钱买了礼物,分送到各兄弟姐妹的家里,还给了各家老人一些钱。往后几年,大年初二,当亲戚们全都来了的时候,我们就用余下的钱买来烧烤材料,在家门前的地堂上烧烤,一家人说说笑笑围着同吃,真开心。
时间在流淌,以它固有的姿态。不久,弟弟大学毕业了,在广州工作,没有寒暑假了,春联就只能在春节后小量书写了;真怀念那些弟弟在写春联,我在旁边帮忙压春联,晾春联的时光。往后几年,家里的众堂弟堂妹表弟表妹也相继大学毕业了;工作后,大多离家千百里,假期短,就再也不能在春节前帮忙搭建棚架,帮忙售卖了。而我,也再提不起售卖春联的兴致。真的非常感谢生命里有那么一段时光,家里的兄弟姐妹都那么有空,大家团结在一起,共同做着一件事,一起忧愁,一起快乐。那绝对是生命里一个不可多得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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