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青春

阳江日报 2020-08-19 21:49

“指缝太宽,时光太瘦,一辈子原来真的很短。”前段时间,惊闻一位曾一起参加文学社的师弟因突发心肌梗塞,驾鹤西去,令我悲痛不已!痛心之余,蓦然回首,惊觉岁月忽已晚。然而,当年我从山区农村前往异地求学的那段青春年少时光却犹如发生在昨天一样。遂以此文,献给所有与我一样有着相似经历的人。

那天一大早,东方刚发白,雾气还没散去,早班客车就从云雾山脉的西山车站开出,在弯弯曲曲的山道上颠簸穿行。南方的雨季还没结束,一路上的雨时大时小,淅淅沥沥的,就是没停过,视线所及之处到处都是一片烟雨空濛的景象。

我望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景物,心情甚是忐忑。在大山里生活了16年,从未离开过家的我,第一次离开大山,既有对未知学校的憧憬,也有对未来生活的迷茫,更有对逐渐远离的家乡的不舍。

客车沿着蜿蜒的山路艰难地爬到山顶,然后开始下山时,邻座有个人说了一句:“到飞鹅头了。”我才蓦然惊觉,从这一刻起,我就正式离开家乡了。那熟悉的清水河、翠竹林已离我越来越远,从今天起,我将要在一个未知的环境中学习和生活三年,家乡的一切,只能在梦里相见了。

“飞鹅头”这个地名,对我来说是如雷贯耳。

初中三年,我们中学的老校长杨继业同志每次在大会小会上都要勉励我们这些山娃子奋发图强,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冲出飞鹅头,世界任我游。”他说冲出飞鹅头的西山人大多会化身成龙,一飞冲天。因而,“冲出飞鹅头”便成了大多数西山学子们最原始的梦想。

童年受尽贫困的苦,决意要飞出大山的我记住了老校长的教诲,几乎是以头悬梁,锥刺股,囊萤映雪,闻鸡起舞的拼劲来学习,终于在中考时超常发挥,以超出市一中分数线69分的成绩考取了阳江师范学校公费生。因为当年的师范学校毕业后有工作分配,所以分数线要比市重点高中还高出一大截。

虽然我内心深处是想要读高中然后考大学的,但当时我的家庭状况已不允许我去读三年高中,然后再读四年大学,急需我出来工作以减轻家庭负担。

无论怎么说,总算是冲出“飞鹅头”了。

但对于未来,一切都还是冥冥中飘渺未知的无定数,我真的可以如老校长所说的那样,可以蜕变成龙一飞冲天吗?

我算是全村第一个依靠读书跳出农门的人,我知道,我身上背负着全家甚至全村人的希望。

上车,下车,再上车,再下车,然后在路边拦一辆摩托车,几经辗转,终于来到了学校门口。

学校依山而建,整个校园竟然建在半山腰上。

我站在学校门口,仰望着曾经憧憬过无数次的校园,没有想象中的大和美,但比起大山里的学校已强太多了。

无论怎么说,我已从故乡山水中走出,把自己寄托给这里不可知的天地。眼前这个地方就是我接下来三年里学习和生活的地方。

前路究竟是山重水复,还是柳暗花明?歌中唱: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精彩也好,无奈也罢,总要走一走,才能领悟得到。

我昂起头,大步走进校园。

报过名,找到宿舍放好行李,便到了午饭时间。我赶到饭堂的时候,眼前的情景让我大吃一惊:我简直就像闯进了一个大蜂巢里,身边穿梭着的都是来来回回找吃的人们,到处人头涌涌,熙熙攘攘,耳朵里听到的都是嗡嗡嗡嗡的声音,细分之下,有敲饭盆的声音,有呼朋唤友的喊叫声,有边吃饭边讨论哪样菜好吃哪样菜不好吃的说话声……

巨大的蜂鸣声令我头崩欲裂,我使出浑身解数,祭出洪荒之力才勉强稳住神,然后又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恍惚中找到了我们班的饭桌。

饭桌上那一大盆蒸饭已被饥饿的同学们挖得所剩无几——都是正处于青春发育期的少年啊,饭量真是不错,每个男同学都把自己饭盆里的饭压得满满的。

我只好把大饭盆里剩下的余饭搜刮一空,然后跟着别人的脚步去排队买菜。

排队的人真多,一眼望不到尽头,在这里吃一顿饭可真不容易啊。

听老师说,学校里的饭是免费的,只有菜需要我们自己花钱买,这对于我们这些穷人家的孩子来说也算是一个好消息了。

好不容易轮到我排到队伍的前面。哗,饭堂里的菜式还是不错的,有很多菜都是我平时难得一见的,如烧鹅、海鱼、海虾等,无奈囊中羞涩,只能选择一份一块钱的烧鹅和两份五毛钱的青菜。

比起农村的家里,这些伙食已达到过节的水平了。想到爸妈弟妹的饭桌上可能只有番薯叶或花生苗,我不由得一阵心酸。

我觉得父母确实太难了。每当我想到自己一个人外出读书就几乎把全家的钱花光,父母还要低声下气向别人借钱寄给我做伙食费,就更觉得对不起家人,心里一阵隐隐作痛。

下午快上课的时候,老师叫我们几个男生去把课本搬回来,然后一堆堆摆在地上。师范学校普师班要学的科目可真不少,比初中时还要多,语文、数学、英语、政治、生物、物理、化学、美术、音乐、体育、心理学等等都要学,其中语文还一分为二变为文选和语基两科,数学也一分为二变为代数和几何两科,且每科都是必修课。

拿到沉甸甸的新课本后,我的心可比这课本还要沉,看来,在新学校里一点也轻松不了,还是一样压力山大啊!

发完课本后,大家都在教室里自习,看书的看书,说话的说话,看风景的看风景,大家都在等放学,等吃饭。

我心里有些郁闷,就悄悄从后门溜出去,在校园里转一转。

学校依山而建,环境还是不错的,到处绿树成荫,绿草如茵。从教室出来往左边走,有一个蘑菇亭,远远望去就像一朵大蘑菇立在那里,挺可爱的。蘑菇亭旁边的围墙上,爬满绿色的藤蔓,藤蔓上挂满了一串串像鞭炮一样红红的花儿,听那些赏花的同学说这花就叫炮仗花,非常形象生动。我在蘑菇亭流连了一下,又缓缓向足球场那边踱过去。

足球场很大很美,绿草茵茵,球场的边缘缠绕着一条黑色的跑道,安安静静地躺在髻山脚下,自成一道风景。我坐在足球场边的阶梯上,静静地看着足球场上那些追风少年,看着跑道上一圈圈走着的人们,心里的烦闷才渐渐消散。

十六七岁是个如花的年龄,本来我们都应该在学校里过着无忧无虑的校园生活,但贫困的家庭却给了我太大的压力,每每想到父母在开学前卖谷卖牛卖老母鸡为我筹学费时,我年轻的心就会因负荷的沉重而暗中阵痛,时有被撕裂的声音在某处响起。

但那时的痛苦,多年以后回想起来,却是一种难以言传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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