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醉:将艺术进行到底

阳江日报 2020-06-29 17:43

1987年,中国出版了一本叫《裸体艺术论》的艺术专业书籍,此书一面世就在全国引起了轰动。这本书是中国第一部研究裸体艺术的学术专著,后来,此书更被称为是一本“几乎是改变了整整一代人艺术观念的书”。此书的作者,便是阳江籍著名学者、画家陈醉教授。

2019年12月初,年近78岁高龄的陈醉悄然回到家乡,我受朋友邀约与陈老共进晚餐。与他促膝长谈后,我再一次被他那跌宕起伏的传奇人生深深打动。

陈 醉阳江籍著名书画家、学者。现任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博士生导师,学位委员会委员;第九、十、十一届全国政协委员,文化部有突出贡献优秀专家,享受国务院颁发的政府特殊津贴;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画学会理事;曾任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研究所学术委员会委员、理论研究室主任、文化部高级职称评委,中国美术家协会理论委员会委员。

1/ 求学的时光

↑ 上世纪40年代,陈醉与母亲、哥哥在广州中华中路云台里寓所天棚留影。

1942年2月21日,陈醉出生在阳江,父亲是黄埔六期出身的军官,母亲是中山大学中文和化学两个专业毕业的知识女性——这在当时是极为罕见的。

陈醉出生不久后就离开了故乡,跟随父母到处奔波,在广州、南京、上海一带生活。虽然长期居无定所,但父母并没有放松对他的教育。父亲爱好书法,母亲喜欢文学,所以从小就训练他背诵诗词和练习写字,小小年纪,他便可以背诵很多古诗词了。

在家庭的熏陶下,陈醉从小就喜欢上了书画和文学。陈醉的中学时代又回到了家乡,就读于阳江一中。这段时间,陈醉把更多的兴趣放在文学和绘画上,参加了学校的课外美术小组和文学小组。他的文学艺术天分开始在阳江一中崭露头角,并且立志将来要当艺术家和文学家,学生时期的一些创作也陆续在一些艺术展览上出现,并获得一些奖项。直到现在,陈醉家中还珍藏着一张“阳江县首届美术展览优秀奖”的获奖证书。

1960年中学毕业,陈醉考上了既有文学专业也有美术专业的上海戏剧学院。尽管家庭出身不好,但在学校的帮助之下,他最终还是如愿跨进了大学的校门。

因为来之不易,所以陈醉非常珍惜这个学习的机会。命运对他也是关爱的,在大学,陈醉有幸遇到了影响他一生的恩师周本义先生。那时候周先生刚刚从苏联留学回来,其画风独特,有地道的列宾美术学院风格。陈醉一心扑在学习上,在导师的悉心培养下绘画技巧日渐成熟,逐渐形成了自己的风格。

2/ “下放”的日子

1964年秋,陈醉从上海戏剧学院毕业后,分配到了江西省话剧团工作。不久,“社教运动”开始了;接着,“文化大革命”也爆发了。陈醉家庭出身不好,幸亏写得一手好字,开始时主要工作就是抄写大字报,后来参加办报纸,当编辑、记者,写文章、画插图、拍照片,还要组织各种展览等等。1968年,陈醉被下放到井冈山劳动,一直到了1974年才正式调回省文艺学校工作。虽然经历了很多曲折,经受了磨难,但陈醉一直没有停止过对艺术的追求。

多年以后,陈醉教授在北京望京的家中接受笔者采访时说,那时候虽然过得艰辛曲折,但他一直都没有停止过画画。“文革”的时候虽然画的内容有严格的限制,但至少还可以画,他在这期间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参与筹备名为“毛主席创建井冈山根据地四十周年”的展览。那个年代全国的展览都停止了,这是唯一被批准而且带有全国性意义的大型展览。展览不但为他们提供了创作的机会,而且还间接保护了一批美术工作者和文学工作者,因为他们当中有不少人正在或者即将被批斗,因为参与展览而避免了厄运。

3/ 历史的选择

1978年,国家恢复研究生考试。这一年,36岁的陈醉在自己的努力下,如愿考入了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生,跟随导师著名文艺理论家王朝闻先生深造美术理论。从此,陈醉学术研究与艺术创作并驾齐驱,开启了事业新征程。

1981年研究生毕业后,学业优秀的陈醉留在了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研究所工作。

在上世纪五十至七十年代的中国,裸体的绘画、雕塑等艺术作品一律被当成黄色物品对待。 西方艺术史上再有名再了不起的世界名作,包括《维纳斯》《大卫》等,除了专业美术工作者,老百姓甚至包括大部分文艺界人士都一无所知。那是一个“禁区”,是一个历史缺陷。陈醉认为,到了改革开放的时代,如果中国人依然对此一无所知,那就是他们这代人的责任了。因此陈醉决心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承担起这个历史责任,去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陈醉觉得是历史在冥冥中选择了他,因为他是学画画的,有实践的理解和体会;而且他又有三年研究生理论深造的功底,他正好处于这个交叉点上;更重要的是主观上,他对这个问题有着长期的敏感和浓厚的兴趣以及深入的思考。

从1981年起,陈醉就冒着触碰“禁区”的风险,开始了对裸体艺术的探索之旅。因为这个领域在中国是一片空白,没有前人的成果可供参考,因此一开始就充满了艰辛。但陈醉是个不会轻易向困难低头的人,他如饥似渴整天沉迷在研究与写作里,几乎忘记了外面的世界。不知不觉又一年的春节到了,夫人见陈醉如此沉迷,不忍心打扰他,就把冰箱塞满,自己和女儿回广州过年去了。一天下午,陈醉突然听到一阵阵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多日没下楼的陈醉觉得很奇怪,出门问人怎么回事?对方表情却比陈醉还要吃惊,愣着盯了他半天才说:这大年三十你都不知道啊!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写作还是用笔的。写完草稿还要一个字一个字地抄,甚至二稿三稿。当年写作是很艰难的,思考艰难,反复推敲,进展很慢。每写出一页,都倍感珍贵。当年陈醉最担心的就是丢失这些辛辛苦苦“绞”出来的“脑汁”和记录下来的灵感,丢失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所以他最怕出差,带着手稿去吧,怕路上弄丢了,不带去又怕放在家里被人盗了。那段日子,陈醉常常夜不能寐,都变得有点神经质了。历经了整整7年时间的煎熬后,书稿终于完成了。1987年11月,这本倾注了他无数心血的《裸体艺术论》样书拿到手以后,陈醉的第一反应就是终于不用再担心失火了!

4/ 艺术的高峰

图⑴:《裸体艺术论》1987年版,中国文联出版公司出版图⑵:《裸体艺术论》2016年第六版,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图⑶:在1988年北京国际书展上,陈醉为《裸体艺术论》签名售书。本版图片均由陈醉提供

《裸体艺术论》是一本学术书籍,因为有大量彩图,所以定价8块钱,而当时大学毕业生的月工资仅为52块钱。然而,报载“购书者掏钱十分痛快”。该书每加印一次就涨一次价,第二次印刷由初版的8块钱涨到了9块钱,第三次印刷的时候甚至涨到11块。在前一批售罄后续未赶上的时刻,市面上一书难求,一些书摊小贩甚至卖到30块钱一本。而且,书还用透明塑料纸小心地包住,顾客想要翻阅一下,得付五毛钱的折损费。

《裸体艺术论》的横空出世,让陈醉的艺术追求取得了空前的成功。紧接着举办的油画人体艺术大展(陈醉负责《世界裸体艺术发展简史》图文展板的编纂),又一次轰动了全国。这是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第一次举办的人体作品展,观众达20多万人次。人们带着羞涩和兴奋的表情,冒着寒风在中国美术馆的购票处排队,队伍一直排到美术馆后街。当时上海《文学报》评论称:“理论畅销书《裸体艺术论》的作者陈醉无疑是这次大展的中心人物之一,而其《裸体艺术论》又似乎成了大展的理论纲领。”

2006年,《裸体艺术论》手稿捐赠给中国现代文学馆。

2016年,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裸体艺术论》第六版。

陈醉融学理为绘画,化绘画为学理,将二者合二为一,构建了人体艺术研究与创作的主体系列。他的油画色彩微妙,细腻雅致,构图独特,具有很强的形式感和韵律美。他的中国画,诗书画融为一体,富含人文思想,既有学院画的功底,又极具文人画意趣,体现出深厚的文化底蕴。他的代表作油画《火祭》、中国画《长恨歌》和书法《微雨田桑》等,都给观众留下了深刻印象。

此后三十多年来,陈醉将艺术进行到底,登上了一个又一个艺术高峰,他相继出版了十几部学术著作与个人作品集,撰写了数十篇学术论文,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博士生,独领风骚几十年。

陈醉终以丰厚的学养、独到的艺术见解和卓越的艺术成就享誉海内外。

5/ 浓浓的乡愁

↑ 陈醉设计并一直使用的古船木书架

← 陈醉收藏的《海雕》

名声在外的陈醉,在家乡阳江早已成为了一个传奇,也成为了阳江人的骄傲。陈醉自研究生毕业后,一直在北京工作生活。虽然身在北京,但令他难以割舍的,还是那份浓浓的家乡情。

陈醉说,他对家乡的感情是一种带有升华意义的对那方土地的眷恋。中学时期是一个青年人大量吸收知识和酝酿自己理想的一个阶段,而这样一个阶段他恰恰是在阳江这片土地上度过的。阳江这片土地的人文、地理和那份割舍不去的感情,已深深渗透到他的血液中。故乡,对他而言,已成为一种无意识的乡愁和眷恋。

陈醉的心里,时刻惦挂着家乡,关注着家乡的变化发展。每次家乡来人,他都会觉得特别亲切,作出热情的接待。2013年,我在陈醉北京的家中采访他时,就感受到过这份温暖。

在那个典雅的充满艺术氛围的家里,陈列着许多从家乡运过来的物品。最引人注目的是一组由陈醉亲自设计,由家乡的朋友用古船木做成赠送给他的书架和船木家具。

这组书架共四个,加起来足足有半吨重,另外还有配套的多件家具,重量以吨计,可想而知,运输过程是如何艰难。是什么原因,促使陈醉舍近求远,从南到北,穿越大半个中国运回来一个如此厚重的书架?我想,应该就是一直萦绕在他心中那份比书架还重的乡愁吧。

在这个书架上,陈醉随手就能找到与故乡有关的书刊、艺术品,随口就可以叙述出一段与故乡有关的故事。阳江史志、县志、族谱、文化名人档案、一中校史之类的书籍、期刊等摆了一排。其中还有两本介绍阳江的图书《古迹古韵》和《奋进阳东三十年》,书名还是由他题写的呢。

在书架的边上,我还发现了一根长约150厘米的木雕,密密麻麻全是小洞眼,很特别。教授看出了我的好奇,得意地和我讲解:这是一件“抽象派雕刻”作品,但不是他雕的。他为它取名为“海雕”。接着给我讲述了一段故事。有一年,他应邀回故乡参加一个活动,到海边考察渔港和海滩。一堆在沙滩上的木棍吸引了他,走到跟前一看,发现全是布满密密麻麻小洞眼的木棍。陪同的人告诉他,这是当地渔民海水养殖用的木桩,应该是养蚝的。木桩长年浸泡在海水中,受海生物、海水的蛀蚀,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所以隔一段时间得更换一次。这些都是渔民的废弃之物,一般人看也不会看它一眼。然而,当陈醉遇到它时,却是一见钟情。这就是艺术家的慧眼啊,在他眼中,这是大自然的杰作,是浸满乡愁的宝贝。

当然,在这个书架上,更多的还是陈醉教授的著作、画册、瓷画以及他画作的衍生作品。其中引人注目的是一瓶葡萄酒“乐园”。这是一款从酒到外包装都是从西班牙进口的产品,酒瓶的装饰图案就是原样使用了陈醉创作的中国画《乐园》——一个裸体少女在花园中休闲的愉快样子。

这瓶酒又引出了一段故事。因为陈醉经常受邀回故乡参加活动,所以也结识了很多朋友。这些朋友里面有公务员、文化界人士,也有企业家。一位生产和经营葡萄酒的女企业家陈香雄结识了仰慕已久的大画家陈醉后,觉得他不但名气大、学问高,而且还平易近人,和蔼可亲,就像自己家的长辈一样。因为也姓陈,而且祖籍也相近,她心中越来越觉得陈醉很有可能就是她真正的亲人,遂认真进行了调查。结果令她全家都很兴奋,没想到陈醉竟然还真的是她同宗的伯伯。因为陈醉出生后就离开了故乡,加上一些历史的原因对家乡的情况毫无知晓,更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亲戚。认亲后,两家人就更亲近了。她向大伯提出想让红酒文化和绘画文化结合起来,用他的画作做红酒商标图案,陈醉欣然允诺,于是就诞生了“乐园”。

远行的游子,无论走到哪里,心里魂牵梦绕、挥之不去的始终是乡愁。2019年末,当我在陈醉教授阳江亲人家中与他促膝长谈时,就感受到了他那份回到家乡、见到亲人的喜悦。是啊,看着家乡的草木,听着熟悉的乡音,吹着温润的海风,走过长长的石板路,这,不正是现实中的乐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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