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民间诗人的朴素情怀
↑ 李世焱先生生前创作的两本作品集《一家村诗絮》《狮山小草》书影
1980年,李世焱承包了红旱山坡办起一个果园。红旱果园虽然离村不太远,却是荒野中唯一的一家,故诗人自诩为“一家村”。有诗曰:“地图何处一家村?人到篱前不见门;阁下有缘穿野径,品茶聊笑侃乾坤。”40年来,诗人在“一家村”勤于创作,勤于劳动,收获满满。
懂得生活,才能懂诗,才能写诗。要在诗中体现生活,就要观察生活,在现实生活中体味其中规矩、道德和感情,才能够将生活加以提炼,创造性地集中到诗中。那些对生活冷漠的、缺乏热情的人,是不可能写出有生活情趣的诗作的。《我不颓》中“破碗烂鞋兼细物,猫儿担去狗担回”,因李世焱的细致观察,将这一生活中小小趣事入诗,写得轻松自在,从而获得快乐。这么微小的生活点滴,在一些不深入观察生活又急功近利、想一锹成井者看来,是难以做到的。
李世焱出于对现实生活的热爱,对自己身边的事物,具有一种敏感和关注。“新洲石碗”,一年四季喷涌清泉,突突有声,且恒温18℃左右。泉水入口清甜,沁人心脾,历史上即使天下奇旱,都从未断过流。然而,近几年却渐渐不见了清泉。李世焱感于环境变化,遂作诗一首:“久违风雨万般伤,地设天成景失常。千载古泉声已绝,一方溪水欠流长。”诗中虽然没有指责谁,但这一山泉奇观没有了,是谁之过呢?引人思考。
诗,源于生活体验。人们日常司空见惯的东西,一旦被善于积累生活点滴的诗人见到,便由材料化成了诗。如:“抡锄惊散寻鱼雀,飞向围边古渡津。”“斑斓鲫鲤随波起,逗引渔鸥落笼沙。”(《春日耕歌》);又如刮风下雨,这些再寻常不过的自然现象,李世焱也有诗: “时歇时歌天掌板,人生际会雨阴晴。”(《棚亭雨响》),由近及远展开了丰富的联想。掌板,是舞台的总指挥,根据剧情要求,以敲打形式,带领舞台乐队演奏,让演员不时转换舞台行动。下雨这一景象,被诗化了。天,成了舞台上掌板的师傅,而人及事象则成了舞台上的演员,诗的物境情境意境自然而出。这,都有赖于诗人的艺术素养和文字功底。
李世焱的诗,大多是七绝,词也多短小。其实,文章越短越难写。起承转合须合章合法,语法修辞须巧妙运用,才能有诗味,才能让分享者读诗有如亲临其境。如《秋收乐》:“衢道环村作晒场,秋高气爽谷流香;千厢充廪农家乐,更看苍穹好太阳。”很容易就让人看到村民喜获丰收的情景。又如:“熏风冷雨隔田基,来去匆匆没有期;烈日明空云掠过,晒场谷豆水漓漓。”(《六月雨》同样写晒谷,但天气不一样,结果也不同。诗句平白如话,却让人一读此诗便置身其中,可谓诗中有画,这画还是动感十足的。在常见的“六月落水隔田基”景象中,读者好像看到晒场上赶收稻谷和花生的忙碌人影。要知道,晒场上谷子被雨水淋过,即使后来晒得再干,碾出的米粒也是碎的,淋过的花生也会变色,甚至发芽。一旦遇雨,那是要使出浑身解数来收拢起来,再盖上雨具,等待晴天。外地人用“急惊风偏遇慢郎中”,来比喻行动缓慢,赶不上紧急事情的需要,与阳江农村有话:“收水谷无走”,是同样的道理。
对人对事物具有温情、同情,以心贴近人物事物,以他人之哀乐为自己之哀乐,与他人融为一体,诗语出自肺腑,也就是他人之肺腑。可以说,数千首诗词都是从李世焱心里流出来的,而不是做出来的。不管写景写花写草,他都是在写人,是写人对周围世界的感觉,从而散发出人的气息、时代的气息以及诗人的感情。如《小鸟情怀》:“清闲小雀无耕种,欢唱逍遥绿野间。但感饥肠偷果食,情知不究以歌还。”全诗看似吟唱小鸟,细一思考,连小鸟都知道人们不会追究它偷果子吃,以歌唱来感恩人类。老人家以这样的诗句呼吁人们与动物和谐相处,但凡敬畏大自然,大自然自然会还以美好的回报。这是暗喻的,而明白如话的又如:“风停雨歇拾惊魂,天地与人密不分;保护自然他你我,风调雨顺有天恩!”(《天地人》)
李世焱80多岁仍然像年轻人一般使用网络写作、发朋友圈,用微信指导后生写作,与后生视频,面对面修改诗词,其诗《网络》:“鸿雁传书史孰真,通风透息捷如神。手机今日新鸿雁,网络声情入视频。”古代称鸿雁,谓之信,是守信之代称,连婚嫁礼仪中帖式里把鹅书写为雁,就是代指守信。
与此同时,他也以微信形式给后生以鼓励。许多词人以《一剪梅》为调式填词,内容以伤感为多。而李世焱一反其伤感情调,来一个“妄评一剪梅”:“……我劝后生不丧颓。苦短人生,岂可心灰?宁将笔墨换征盔。黄卷功成,邀友千杯!”以励志的词句,教年轻人奋斗。这样的作品,没有深厚的古典文学修养是做不到的。
俄国著名文艺评论家别林斯基说过:没有感情,就没有诗人,也没有诗歌。但光有感情还是不够的,还要有才能。
李世焱的诗词,言辞普通,组合成美的旋律,情感丰富。诗作积极、乐观,道出了美好、幸福,满透乡土之风。他坚持创作,甚至做到每日一诗,却又不是无病呻吟,而是充满灵气、性情开阔;他寄情于诗,透出一位民间诗人的朴素情怀,具有感染力,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虽然离开了我们,但是给后人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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