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古仔”的人
说到会讲故事的人,我首先会想到谢赫拉莎德,她用一千零一个故事吸引了国王,无限期地推迟了她的死刑,最终感化国王,与她白头偕老,同时也拯救了其他无辜的女子。同样会讲故事的人还有2012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莫言,他在瑞典学院面对着200多名中外听众,发表了主题为“讲故事的人(storyteller)”文学演讲,故事感人,透彻心扉,赢得了听众长达一分钟的热烈掌声。
讲故事,阳江叫做“讲古仔”,讲故事的人则被称为“讲古佬”。在“讲古仔”这一行业中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讲古无意驳”,当然,也有“讲古佬”会在后面加上一句“驳到你老婆之归鄂”。“讲古佬”有时“讲古”的方式很夸张,“广东一只牛,吃了广西一省禾”这种情况也会出现,虽然说法离谱了点,但通过夸张的对比,人物形象会更加丰满。“讲古佬”的招牌用语就是“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和“说时迟那时快”。
民国初年至上世纪60年代,说书(讲古)在阳江是一种非常流行的职业,当时的说书“档口”主要在中山公园的民权阁、漠阳桥头、河堤、渔洲等地方,当时比较出名的“讲古人”有“花王”陈良、“憨妹仔”杨文章、“拐崇”张崇楷、“杨不洋”杨文典、姜操、谈笑、计掌、杨荣等人。其中,杨文章喜欢讲《济公传》,他身体瘦弱,身穿黑色唐装,背插一把烂葵扇,俨然一副活济公相。姜操喜欢讲《三国演义》和《水浒传》,他讲到诸葛亮的《后出师表》时竟一字不漏地念了出来。计掌则喜欢讲《金瓶梅》,他描绘潘金莲的性感用语“潘金莲心口有两个灯笼摇摇晃晃,摇得西门庆神魂颠倒”至今还深深地刻在老一辈人的脑海中,据说他讲潘金莲推窗偶遇西门庆的情节,能绘声绘色地说上一个多月。听众们或坐或蹲或站,看得大饱眼福,听得津津有味,乐得心花怒放。我的岳父就是在“听古仔”的文化薰陶下长大的,每次提到“听古仔”的往事,他都会精神抖擞,两眼放光,脸上写满了不舍。
上世纪80年代,“讲古仔”的活动在我的故乡也非常流行。不管是村头巷尾,还是地堂、榕树头下,村里文化最高的远伯在农闲期间都会免费给我们“讲古仔”,他讲的是《西游记》,每次开讲前他都喜欢吸上几口大碌竹(水烟筒)醒醒神,远伯说的“猪八戒”春光灿烂,形象生动,充满了灵性,每次听完我们都笑得前俯后仰。
到了晚上,没有电视和收音机,我们几姐弟最喜欢缠着父亲讲故事了,虽然父亲所讲的《陈梦吉》没有远伯所讲的《西游记》精彩,我们还是听得津津有味,带着满足的笑容进入到梦乡。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有时也会讲故事,就算他们的故事有点“土”,我们也喜欢听。
上世纪90年代初,随着收音机的普及,新派武侠小说的广播风靡一时,坐在收音机前静静地听着郑达充满诱惑力的“广播小说,荡气回肠,赏心悦耳!广播小说,娱乐大众,老少咸宜!”那比过年时拿到长辈的利是钱还令我们高兴。我们到田野里去放牛,也喜欢带上收音机。那时我们最喜欢听郑达的《黑鹰传奇》,他讲述的莫纹姑娘最为传神,嬉笑怒骂,惟妙惟肖。每次讲到精彩的时候,他总不忘来一句“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可谓吊足了我们的胃口。每当这个时候,我们总是意犹未尽地关掉收音机。作为郑达的铁杆“粉丝”,我们不但自己听,有时也和其他的小朋友一起听,听完后大家就用树枝比划武侠小说里面的招式,俨然有“华山论剑”的风范。
岁月是最大的“神偷”,参加工作后,给我“讲古仔”的人越来越少了,我真的好怀念曾经“听古仔”的岁月。时光的齿轮滚动向前,而我也从“听古仔”的人变成了“讲古仔”的人。站在三尺讲台上,我能把科学家的故事讲得绘声绘色,这还真的要多亏以前“古仔”听得多,把人家的本领也学了几成回来。不只是学生喜欢听我“讲古仔”,就连我三岁多的女儿也喜欢在睡觉前听我讲“阿布故事”,哪怕是同一个故事讲上三遍,她也喜欢听。
如今,随着互联网的普及以及手机的广泛应用,只要轻轻地点击鼠标或触动几下屏幕,我们就能听到自己喜欢的故事了。或许是环境变了,或许是我们长大了,见识多了,总之,不管我们怎么用心去听,却再也找不到以前听故事的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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