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秋夜的平静中
“终于一个人了!只听得见几辆迟归的、疲惫的出租马车在行驶。几个小时内,如果不是休息的话,我们至少可以得到安宁。终于,我可以沉浸在黑暗之中了!”
听着Sound of Silence,读着波德莱尔的《在凌晨一点钟》,看看书架上的时钟,不偏不倚,正是凌晨一点钟。我想把电池取出,让指针长久停留在这个钟点,然而时间不会因此而停住。
明天,不,再过几个小时,当旭日东升,黑夜退下,大多数人从睡梦中醒来,开始白天——新一天的劳作,大众传媒、自媒体又会发出“2019年不足百天倒计时”“你的2019仅剩99天,请点开收取——”之类的“呐喊”。秋分前夜,当我在诗歌摘抄本的目录上写下“265.《且饮这一杯》”时,已不再惊觉时间过得飞快,而是一再提醒自己不要去社交软件发“2019时间余额不足”这样扰人清梦、令人焦虑不安的话题。
“午夜的宁静开始降临/不同楼层,楼层上堆积的生活/组成了这个公寓大楼。三层的钢琴安静下来。/听不到二层的脚步声了。/底层的收音机也沉寂了。/一切都将入睡……”
深夜读费尔南多·佩索阿的《午夜的宁静开始降临》,正合适。这个葡萄牙诗人的作品,穿越时空,穿过黑夜来到我面前,我被这样的文字深深吸引着——我独自和整个宇宙待在一起。
“一切都在睡去……”
“只有我醒着,严肃地聆听,/等待着某种东西/在我去睡之前。/某种东西……”
我没有失眠,我很困,但是此刻我不想睡去,“好像我是凭夜晚而长大的。大白天,社会、人性、哲学,锻炼周旋,消耗甚巨,所以只能在夜晚成人长大。”从佩索阿的午夜跳到木心先生的夜晚,黑夜给了我一张保护网——随意跳动,摔下也不会伤到腿脚肉身。
曾经失眠过,回想那段经历,竟是十年前的事。已记不清为什么失眠,但记得凌晨三四点清醒地躺在床上,耳边尽是无以名状的轰鸣声,用双手紧紧捂住耳朵,根本无济于事。清早照常起来,像正常人一样上班,面对白天的人和事。中药调理了大半年,也不知哪一天,失眠突然离我而去,连句告别的话都没有。“失眠,就像搁浅的船,徘徊在清醒和睡眠之间。”
我没有失眠,但此时此刻也徘徊在清醒与睡眠之间。楼下传来小侄女的哭声,这个小家伙是又做了什么吓到自己的梦吗?还是半夜饿醒了惯性哭喊几声:宝宝饿了,要喝奶奶?我翻出小家伙最近单曲循环的诗歌——《学校》,在午夜时分,在她的哭闹声停止后,独自反复聆听:虫鸣、蛙叫、海浪声……小家伙能快速准确地分辨出这些不同的声音,还会踩点背出每段的三两个词——黑书包、红草莓、房顶、现在、现在,那咬字不准的小奶音已被我录下来,日后当她长大再听,应该会觉得不可思议吧。我早已不记得两岁半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了,两岁半的自己都曾做过什么,陪伴小家伙的日常,是一种拾回的过程。在她面前,我们做回孩童,释放成年后残存的一点天真,用“婴语”与她交流,跟她一起成长。“虽然很少有人记得,每个大人都曾经是孩子。”
在我敲打键盘的当下,思绪从我与小侄女的互动日常闪跳到一个约定——上个月底,前辈带我和他的几位朋友去阳西游玩,我们漫无目的地拐进一条小村——石埗,在那遇上村里的干部。村干部与我们介绍村中情况,临别前还邀请我们秋分去参加他们的“秋社”活动,我们很认真地答应了:秋分再聚石埗村。然而,当我想起时,秋分已过。错过了,能怎么办?继续午夜读诗:今年秋气早,木落不待黄。……岂无一樽酒,亦有书在旁。
一场秋雨一场寒。北方的寒意,在秋分前后日渐明显。南方的小城,最近都干燥无雨,即便有雨,这里的秋天也是不明显的。
夜更深了,更静了,我把电风扇关了。
我该睡了,诗歌也跟着睡去了,在秋夜的平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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