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宁印记(外二篇)

宝安日报 2019-08-25 01:00

肖芳雷

西宁在我印象中有点迷蒙,不深,是偶尔从脑子里跳出来的那种距离。

出差至此,跟其他内地城市感受相似。这十几二十年,千城一面,景观早已同质化,西宁也没能让我惊喜之处。

这天倒是巧遇当地今年第一场沙尘,从河西走廊吹过来,笼罩着整个城市,灰黄灰黄,像混沌初开的世界。小杜把这沙尘叫浮尘,这倒也贴切,弥漫在空气里,漂浮着,让人呼吸谨慎。近处虽有些许的绿,绿得也不纯粹,像调入了过多的土黄。

南方四月芳菲尽,西宁迎春花始开。西宁的春天要比南方迟到一两个月,土黄绿的城郊偶有先开的迎春和丁香,不成气候,自然也少见鸣春的雀鸟。

这是一座移民城市,百分之九十的人口从山东四川等地过来,当地的菜市场,各地方言混杂于此。这里应该跟其他移民城市一样,一种方言就是一个江湖。当地人主要居在城东区,大部分经商为主,小孩自小跟大人练摊,也多数精明。在去塔尔寺的路上,听谢总说,这里的有钱人都住在西城区。

谢总是我们单位的合作伙伴,当地藏族人,但不会说藏语。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马步芳部下的子孙,也没问他是不是1950年代支边青年的后代,那个激情燃烧的年代,有八千湘女上了天山。

现代化建设没给这座城市留下多少历史记忆。2007年,政府按原貌修复了西宁卫城的北门,取名“拱辰门”。这让我想到周作人写那宋姨太太:“阿三那小东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将来总要流落到拱辰桥去做婊子的。”

西宁的合作伙伴尽地主之谊,在一个餐厅请吃了晚餐,上了一桌当地佳肴。餐前酸奶虽也可口,但对比内蒙古草原深处新鲜酿造的酸马奶,相去甚远。想来可笑,我曾花了很长时间才搞清楚酸奶与豆花是两回事。地皮菜馅的包子第一次吃到,在我尝来,又远不如吾乡清明时做的艾叶米粿。艾叶还非得是清明前的,刚吐芽,叶嫩,过了清明就老了,味道没那么香郁。近日偶读周作人的《知堂文集》,其中一篇写道:我们于日用必需的东西以外,必须还有一点无用的游戏与享乐,生活才觉得有意思。我们看夕阳,看秋河,看花,看雨,闻香,喝不求解渴的酒,吃不求饱的点心,都是生活上必要的——虽然是无用的装点,而且是愈精炼愈好。

次日,西宁的天空飘起鹅毛大雪,浮尘消失,灰黄的大地如烙饼上面撒上了一层白芝麻。

清明过去半月,谷雨已至。

《孤蓬夜话》的夜话

香港苏富比拍卖行在今春4月1日的早间,拍出一幅“五十万卷楼”藏的《孤蓬夜话图》。前一日在香港会展中心有过预展,我在现场看到过,是一幅尺宽半丈的手卷,估价五万至八万港币。当时走马观花,没留意款识内容,回到深圳,翻阅拍卖图录,才发现此画画于我家乡(南安郡,现江西大余县)的舟中,款识可见:

嘉庆元年四月十二日写于章江舟中,葆淳。(注:嘉庆元年即1796年)

又见题跋:嘉庆元年四月将访潘毅堂于羊城,道过南昌,晤古余年二兄于章江舟次,时古余往署南安郡,事因剧谈,半夜乘小舟渡江而归,赋一诗并系以图记其事焉。屈指京华已八春,章江江上复相亲,只经剪足孤蓬底,犹是年床共话因。淡月涵空波影白,远山倒浸涨痕新,明晨先我南安去,过岭还劳作主人。

这是学正宋葆淳在章江的船上见到旧友张敦仁,专门画的这幅画,还题赠了诗给对方。张敦仁和:

廿年三度别经春,回首春明梦寐亲。

南浦烟波留晚泊,东轩梁屋记前因。

长天渺渺孤蓬稳,旧雨茫茫百感新。

此去岭南增涕泪,不堪重觅对床人。

那晚两位在章江舟中的夜话,不过是嘉庆期间文人之间日常交往的唱酬。宋葆淳不是丹青名家,山水笔意得自北宋人法,这幅《孤蓬夜话图》为纸本,远山呈黛青色,江面宽广,烟波浩渺,是赣南春季梅时雨的模样。江中有一小岛,村庄隐现于上,旁有一孤蓬,两人对坐。笔墨韵味意境深远,点染笔法出自北宋山水。

我忽然感到,这挺像前几朝千里之外的浔阳江头那晚,是个秋夜,贬为九江郡司马的白居易送客到渡口的情景,“此去岭南增涕泪,不堪重觅对床人。”像极了“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至今读来,仍湿我青衫。

也是4月初,弟弟芳凯发给我一张《中华帝国的风景、建筑和风俗》内页照片,是托马斯描绘的赣粤交界大庾岭隘口的情景。

《中华帝国的风景、建筑和风俗》是英国皇家建筑师协会的创建人托马斯·阿罗姆(ThomasAllom,1804-1872)画的,他从没到过中国,收集了几位欧洲画家游历旅居中国时的素描水彩。他用这些画稿重新创作出一套彩绘作品,共128幅,张张精美,是西方最早反映中国清代乾隆后期历史的绘本。伦敦费塞尔公司把这套托马斯风格的绘画作品雕刻成铜版,1843年手工印制出版。

芳凯发来的那张照片,画面风和日丽而又秩序井然,远处的庾岭清秀挺拔,一条大河从峡谷蜿蜒而出,流经中间一座九孔桥。一些官员和船员正在河床上忙碌,最前方三人在补船,姿态专业,神情专注。旁边两个席地而坐的人,看穿着,一个是头戴花翎的官员,另一个侧身前倾,像是正求于官员的通关商人。天气看似不热,那名官员有专人打伞。左岸是一排驿馆,过九孔桥到右岸,是座关楼,飞檐斗拱,有三层。关楼设在隘口,通水路,猜是秦朝设立的横浦关。关楼后面见一条山道,前方不远可能到达雄踞赣粤的梅关。我没找到这张照片更多的背景资料,我想这隘口的繁忙,该是官商通往往来赣粤通关的中转站和落脚地。

托马斯笔下隘口的那条河流应属章江的源头,章水由此往北流经南康和赣州城下,与贡江汇合成赣江。二百年后,章江河道早已不宽广,水也不深,不见了淡月涵空、长天渺渺的诗意。我读小学时,家门口就是章江,夏天放学会和小伙伴到江里玩水。

横浦关驿道是否通梅关,尚不得知,唐开元名相张九龄凿修过一条通往梅关的驿道,现存有一小段,石板加上鹅卵石铺的,在快到关口的地方。关口因多梅树,所以称为“梅关”。《大余县志》记载:凡台省命使之宣布,广海贡筐之献纳,莫不道出此都。

1843年初版的《中华帝国的风景、建筑和风俗》现已不多见,听小沪说苏州博物馆收藏有一套,上网查了,看到市场也有流传,一套全四卷的初版,4年前的起拍价是2万元以上。《孤蓬夜话图》那天以25万元港币成交,我不在现场,不知道是什么人买了。6月份,我专程去香港苏富比拍卖行设在太古广场的总部了解,后又托人打听此画的下落,苏富比职员回复买家的信息不便透露,均无果。

耳 郎

这是第三次到成都。前两次中转,这次公差。

人民公园有个鹤鸣茶社,里有专事茶客掏耳的手艺师傅,雅称“舒耳郎”。着工服,戴头灯,打着响夹,叮叮叮叮,穿巡于茶座之间。这门手艺起初是剃头的附带,流传下来,工具十几样:起子、风勾、银刀、镊子、马尾、耳瓢、扫子之类。初次掏耳者往往看到这么一大把器件在眼前晃动,紧张得很,待纤细的银针探入耳洞,更吓得龇牙咧嘴,身子直往后缩。听说有紧张过度的被掏出一身冷汗,也有掏到半道上昏厥过去的。但此后再掏多几次,便得了舒坦,耳觉得酥痒酥痒的,里内一阵温热。舒耳郎说这是假热。还打了比方,说像刚打完油的皮鞋面那种温度。

民国时期的茶楼不知有没有舒耳郎,但有另一番风景。周作人曾描写上海的青莲阁茶楼:

那里茶也本来颇好,不过“醉翁之意不在酒”,目的乃是看女人,只等你一句话或者示意,便兜搭着坐下了。

看来,民国的上海风气已很开放,即使舒耳不得,也可舒个身心。不像现世,直接把茶楼给封了。

我最早相识的巴蜀人姓郭,十几年前帮我们看管集体宿舍,六十岁左右。都叫他老郭。老郭矮瘦,一口四川话倒满洪亮,其妻常挂笑脸,语言温和。老郭爱打麻将,输了,不停抽烟,赢了,满口的烟熏牙从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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