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松树林
想起故乡中的那片松树林,凉爽惬意总是盈满心头。
那片茂密的松树林,就在故乡通往圩镇的那条水利的两旁。一条宽阔的水流从圩镇上方的村子蜿蜒而来,绕着故乡的村前而过,又潺潺绵延向沿海的那些村子。水利给乡亲们灌溉农田带来便利的同时,也极大地方便了人们的出行,高高的水利基既是水利的坚固围堤,又是一条通向圩镇、其他村子的道路,村民们赶集、走亲戚都走这里。水利基路一边是水流,一边是靠近水田的斜坡,斜坡生长着或稠密或稀疏的绿草。
上世纪80年代末,就在我小学毕业的那年,在村干部的号召下,班主任带着我们全班同学四十多人。扛着铁铲、锄头,提着水桶,浩浩荡荡向水利进发,开展植树活动。班主任说:植树造林,富村利民。我们像一群出笼的小鸟,雀跃欢欣,在草地上跑着、笑着、闹着。农家的孩子从小就劳动,男孩子们像牛犊子,干劲十足,张开弓步,挥起锄头,对准目标,用力锄下,双手一顿一提,一块带草的泥块就被翻出来了,草地上随即出现了一个小坑,再挥锄头,再起泥块,一个树坑就挖好了。女同学早准备好了树苗,把苗放进坑中,扶正,男孩子一铲泥块早已盖住树根,几只脚踩几下,然后浇水,一棵松树就稳稳地扎在土中了。如此这般,一棵棵树苗整齐地排列在水利基的斜坡上。
“栽树忙一天,利益得百年。”树苗长大后的美好景象激励着我们忘记了疲倦,记忆中我们在那里欢腾了好些天,男孩们的双手都磨起茧,我们女孩子也挥起锄头,硬是在属于我们村子通往圩镇的这段水利基上栽满了树苗。
岁月长树,时光养人。水利基泥土肥沃,水分充足,松树苗沐浴着阳光雨露,呼啦啦地长得欢。我们到镇上的中学读书,每天都骑着自行车在树苗旁经过,松树就如我们的好朋友,和我们一起成长。“一年高过头,二年高过楼,三年平檐头”,寒来暑往,稻谷熟了又绿,绿了又黄,一片旺盛的树林日渐翠绿澄亮在乡亲们的眼眸里,收割的酷日,一包包沉甸甸的的稻谷扛上,这里堆起喜悦的小山堆;叔叔伯伯们在这讨论着农事,婶婶姆姆们傍着树根,拉拉家长里短,倦意悄悄歇下;插秧的晌午,爱美的姑娘们脱下帽子在绿荫下趁着吃饭的间隔稍作梳理;庄稼靠近林子的人家,劳作的当儿,也把懵懂的屁孩们安置在林子中玩耍;耕牛忙完耙田的活儿,在水里清爽几下,就在林中吃草,享受着悠闲的间隙;村头村尾的婆婆们久不见面了,赶集的途中,在这凉快的当儿嘘寒问暖……因着这片林子,艰苦的岁月变得悠长,平凡的时光过得绿意盎然。
在读阳江师范三年级那年的一个周末,我邀请了两位女同学到我家乡作客。从阳江市区到平冈镇周村的那个小村子,有二十多公里,阳光灿烂,我们骑着自行车,一路颠簸得全身的细胞活跃异常,豆大的汗珠子不断往下掉。终于望见我的家乡,望见那片松树林了,“到了,这就是我村子的树林!”自豪的话语还飘荡在空中,我们就毫不设防地被林荫包围了,风从林中蹦跳出来,清凉劈头盖脸涌来,一身汗珠子顷刻间不见踪影,车轮子顿时变得轻快,一阵阵神清气爽,舒畅地转着,转着。
多年后的一次同学聚会,我们忆往事,诉相思,当年一起到过我家乡的慧忽地感叹:总记得你家乡水利旁那片茂密的树林,多么凉爽怡人啊!随着她的陶醉,那片松树林的倩影又浮现在我脑海里。是呀,往这里经过的人都会记住这片凉爽,而作为家乡的一分子,又怎能忘记它的相依相守呢。春雨绵绵,大地呢喃,松树林沙沙低吟,与潺潺流水合奏一支耕作的歌;稻谷从单薄日渐圆满,丰收的喜悦挂上松树林的眉梢,它轻扭腰肢,舒展身姿,与麦浪共舞;北风呼啸,泥土沉寂,松树林伸展枝干,挺立风雨中,酵酿着谷米满筐的希冀。
改革的步伐稳健强劲,实现“三通”的目标在小山村里开花结果,一条水泥大道横穿水利,贯通村子,水泥大道两旁还铺上了艳丽的红砖行人道,行人道种上了大圆叶子树,树荫笼罩。外出创业的乡贤慷慨解囊,募捐善款,牌楼至村口的两旁挺立着两排大王椰树,高贵雍容,富丽庄严,听说故乡已被树为广东省美丽乡村建设的典范了。松树林的那条泥路,成了一条搁置的小道,只有耕作或串村时,偶有人影。如今车来车往都在水泥路上,那片曾庇护我们村子的林荫,已然不见踪迹,唯见绿草丛生,野花肆意。
回家乡的日子渐稀,但每次经过水利边,我都不忘望一眼当年栽下松树林的那一片地儿。那片林子依然茂盛葱郁,深情款款,老的草新的树,在村子大道上连成一片,各显风姿。风雨潇潇,烈日炎炎,它们目送着游子奔赴远方谋求发展;秋风瑟瑟,寒雨刺骨,它们笑迎乡民喜悦归宁。
岁月辗转,时光不老。梦见树就会梦见故乡,望见水就会飘起思绪。那些苍翠的大圆叶子树,那些整齐的大王椰树,已代替记忆中的松树林扎根故土,与流水合唱,与庄稼共舞,守着蓝天白云,依偎着那一汪绿水,凝望着那一缕乡愁,年年岁岁,岁岁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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