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里的眼睛

韶关日报 2021-05-02 08:16

“诶,韶关刚发生了地震。”朋友在我旁边拉了拉我的手。

“是吗?在哪?”我靠后仰躺在公交车的蓝色座位上。

“在乳源。”朋友指了指亮着的手机屏幕。

“乳源?”我一时牵挂起两年前亲近过的留守在乳源大山里的孩子们……

2019年7月,夏日的微风开始在韶州山城吆喝,向我吆来一层层新鲜滚烫的热浪花卷,也喝走我疲乏的考试重担,我开始拥抱大学的第一个暑假。为所谓的“充实自己”,我上网报名了一项关于记录留守儿童的志愿活动,期待以此填充空白的假期。

此行只有20个志愿者,而我们要记录的对象是乳源县大大小小村庄的1000多名留守儿童,且留给我们的时间只有一周……

脚踏清晨撒落在山地的片片金色阳光,跨过青石板下平缓的流水,偶尔几声穿梭巷间的鸡鸣狗吠向我们传来农村朴素的问候。穿过黄石砖头筑成的老巷,随风摇摇欲坠的砂粒挂在石砖的脸上。刷着白石灰的老墙也在多年的飘摇风雨中渐渐褪色衰老,染上夕阳的黄、夜色的黑。孩子们稚嫩的粉笔为老墙轻描淡画,试图拉长这老巷的年岁,让它慢点变老。

当地热情的村委领我们行走在纵横交错的青黄乡路,几缕黑烟向上窜起,向蓝天白云交织的自然画卷进行突袭。村委解惑说:“开这几家厂子,是为了村里的发展,也为了尽可能留住大量外出务工的青壮年……”

第一个进行普查宣传的小孩,家里经济情况很差,小院里挨着三座十平米不到的小瓦房,而所有的家具摆设只有灶台炊具以及一套沙发茶几和一台电视。双脚还未踏进小瓦房,一条巨大的墙缝映入眼帘,像雷击般从房子中间劈下,我开始担心这瓦房能否再次扛住风雨的打击。

声音沙哑、头发稀疏的阿爷佝偻着招呼我们进瓦房,但里头残旧的黄褐色薄刨花板沙发坐不下我们一行人。

阿爷隔着老巷喊来刚上初中的孙子。穿着黑色短袖的男孩梳着时髦的中分,脸蛋儿透露出稚嫩的嚣张与不爽。我向他说明了情况,小孩便自个儿拿起笔哗哗地在表上填下信息,也不搭理我们。阿爷见状比手画脚让他懂点礼貌,并跟我们吐槽抱怨小孩在学习上的怠懒。

我忽然瞥到他嚣张的黑色瞳孔背后笼罩着一层迷茫的烟雾。眸光相接,他的眼神故意避开了我。我在我们乡镇见过太多这样的小孩,他们似乎并不相信自己在这座小村有什么希望,也不相信读书能给自己带来多大变化。只能用这个年龄仅有的一点嚣张来反抗这扼在喉咙的迷茫。忽而我感受到自身的幸运,也感受到小孩的可怜,他们不是因为父母的远去而沦为“留守”,而是被村里的贫瘠困住精神的脚步。

白天一个接一个实地登记完留守儿童,晚上得抓紧把他们的信息汇总进电脑。我在白天的来回奔走中早已精疲力尽,但看着表上每个留守孩童的名字,想着这一双双迷茫的眼睛,我觉得值得再累点,这是为一个个希望而奔走。

第二天走访记录的村庄路途极其偏远,为了把所有的留守儿童登记完整,睡了仅5个小时的我们不得不在早上天微微亮时起床,带着清晨的气息集合出发。幸运的是,在路上邂逅了美丽的蓝水湖。湖水是静雅的淡蓝,水面向山腰袅袅升起奶白色茶雾,两者相依如高雅的丹青陶瓷,在天地灵气中烧制出纤尘不染的纯净,吸引我们一行人静静痴痴地遥望。

不过山路并不好走,通往小村的山路尚在开发,车上的志愿者在这崎岖又坑洼的山路中颠簸前行。在砂石无序的起伏涟漪中,有的人禁不住颠簸而呕吐……

在晃动中行车摇摆了1小时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山区的网络信号极差,连2G的网络信号也随着大山的起伏时断时续。我很难想象在断网如断水的信息时代,这里的人们在信息流之外如何生存。

探访的留守儿童中有一对肤色黝黑的姐弟,身着黄色卡通T恤的姐姐见到我们害羞地低下头,双手不知所措地撑着红木椅。穿蓝色T恤的弟弟倒显得活泼些,两只水灵灵的眼睛对我们东看看西看看。

姐弟俩与其他孩子没什么不同,但他们的眼睛却像蓝水湖般让我着迷。不同于城市孩子的眼,城里孩子的眼睛太沉重、太疲惫,他们无时无刻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讯息压力。大人们还没教会他们辨别真伪善恶,他们便在信息流编造的世界中一点点丢掉自己的童真。

而眼前的两个小孩,那澄澈如蓝水湖的双眸,不被网络信息所冲刷,他们生于山水而养于山水,山的坚毅和水的轻柔都蕴藏在各自的眼睛里。一山一水养一方人,他们的眼睛让我看到,大自然与人平等的共生关系——大自然可以在有限的范围里被人所改造,人也能被大自然潜移默化间赋予山水的灵气。

我试着了解他们的信息,但年纪尚小的他们还不懂什么叫“医疗保险”“单位资助”,我们便问起了在一旁笑呵呵的爷爷。寸头花白的大爷已经埋头耕作在近乎与现代社会隔绝的土地上七十余载,不近钢筋水泥的山水赋予了他最自然淳朴的底气。

“请问你们有购买医疗保险吗?有什么单位资助过吗?小孩父母在哪工作……”

“感谢党和政府的关心……”大爷突如其来的答谢让我们不知如何回答,而我也突然明白了我们这身志愿服为何是鲜艳的红。

我们的身边没有记者,也没有官场人物,但从他眼里却能真切感受到,大爷不是在跟我们客套。在这个信息闭塞的方寸之地,尽管这个极其落后的村子里没有一丁点现代化的痕迹,但还有人对党和政府遥远的轻声问候致以真挚的感激。

此后我参与了乡市众多志愿活动,每每穿着红色的志愿服出发,便会想起那些藏在大山里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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