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族古籍中的“青山想象”及文化特质
瑶族与青山关系紧密，汉语文献中称呼瑶族为“山民”者比比皆是，瑶族茶山瑶、花蓝瑶、盘瑶、山子瑶各支系名称，汉译即“住在山上的人”“山里人”“大山之子”。作为青山之子，瑶族与青山有隔不断的因缘，其文化处处打上了青山的烙印。瑶族古籍是瑶族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和载体，其中包含大量关于本民族的历史来源、宗教信仰、风俗习惯、生产生活等内容，它属于集体加工创作的文学作品。众所周知，文学作品是生活的反映，同时，它又是经过提炼和反思过的生活事件，兼有真实和想象的双重性质。瑶族古籍中有大量关于青山的想象与书写，以往的研究，尚未对此予以关注和重视，本文试图对瑶族古籍中的“青山想象”及其文化特质予以探析，由此管窥瑶族文化的丰富内涵及独特表现。
瑶族古籍中关于青山的想象
（一）始祖盘瓠的钦封之地
瑶族传说中的龙犬虽为狗身，却颇通人性，当国家危难，统治者束手无策之时，它挺身前往敌国，利用身为异类的身份掩护，伺机咬断敌国皇帝高王之头，带回本国复命。平王为赏赐龙犬的功劳，将三公主下嫁与它。此时颇可注意的是，不是平王命令龙犬前往青山居住，而是因自己与人有别，龙犬主动搬家到青山白云深处居住。居住在青山上的龙犬盘瓠，化为人形，与三公主生儿育女，繁衍子嗣。瑶族始祖盘瓠及其子孙繁衍的传说中，带有浓重的边界意识，而认同本民族拥有青山的永恒使用权就是这种边界意识在认知的投射反映，青山永恒，瑶民常住，边界长存，瑶族常存。地理界限是瑶人族群存在之本。强调地域边界的同时，瑶族也强调文化的区分。本民族的来源、族群的迁徙经历、民族英雄、共同经历的苦难塑造了瑶族本民族文化，瑶经吟唱这些内容既增进了本民族的民族凝聚力，同时也彰显了本民族的特性以及与他民族的区分度。
（二）生机盎然的人间胜境
瑶经之中，瑶人对自我生活的刻画和自我形象的摹写总是以青山为背景展开，瑶族对生机盎然的青山生活有独特的体会与书写，如“青山青会青啾啾,近前来看水平流。人话青山不有我,青山有我应风流”“瑶人起屋青山口,瑶人作笑傍山边”“人话青山歌堂到,瑶人作笑傍山头”“青山水底水淌过,青山弹子弹连连。青山弹子连连过,瑶人作笑傍山头”等，比比皆是。瑶人子孙以青山为纽带，千秋万世同享清晨阳光披洒山岭，共同体认乌云终究短暂；同时，瑶人各立青山之上，地理间隔，还可以使一时的不良情绪、是非短长的“口舌”随风飘散，不至于流传到乡邻耳中而影响相互之间的感情。瑶族对青山作为人间胜境的生活场域的认识深刻而富有想象力。
（三）无比丰饶却险象环生的生活场域
在瑶人心中，青山生活妙处很多，青山物产丰富，盛产香菇、木耳、竹笋、山牛、野马、黄猄、毛鹿等，瑶人得其生养，“日共青山对坐，夜与百鸟共栖”，生活自由惬意；青山所包含的凶险，包括山岭崩塌、滚石飞落、古木突然倒地等自然灾害，以及大乌蛇这类爬行动物或是百兽妖精伤害，还有一类是日夜都可能发生的损耗危害。不管是享受青山的妙处还是提防青山的凶险,瑶人都认为要请师公念经，“祈保五山五路，求财转财，禁山禁耗，安山保财，请圣齐临”，瑶人相信只要好好祈求和娱神,可以“和天师，和地师，和得天地神明，欢欢喜笑，地神地主，欢欢喜笑”。对于害人之物，瑶人并不是要消灭它，而是在神明福佑下，在“和”“笑”之中和谐共生。
（四）世界想象的天然参照物
瑶族生活常处偏僻、困苦之地，远离城市与平原，但瑶族人民从未有自卑与低微感觉，反而他们不断强调:“瑶人乃国王子孙,乐家娇子”“平王敕赐生锅金银鼎镬，碗碟盏甑，酒壶茶罐油盐，米食口粮等件，前往青山居住，长衣大袖，花衫赤领，长腰木鼓琴瑟，送入会稽山七贤洞白云山脚”，盘瓠在平王政府那里赢得的功名、财富、特权和身份，是瑶族“逢人不许作揖，过渡不用钱，见官不下跪”的依据；平王赠送的金银绫罗、生活物件不但让始祖盘瓠生活富足，也使瑶人后代心理富足，安乐自在。这种祖先血统高贵和生活富裕、自由快乐生活于青山之上的身份，成为瑶人子孙积极的心理暗示与健康人格塑造的源泉。正是这种稳定的身份认同，使瑶民心理健康、诚信笃实，呈现出独特的民族品格；也是这种稳定的身份认同，使瑶族长处青山之上而不愤懑，保持着与青山常处常新的和谐关系。这种稳定的身份认同构建了瑶族独特的外界想象和友好倾向。
“青山想象”所体现的瑶族文化特质
（一）对青山的认同与依恋的民族文化心理
从瑶族文献反复抒写的瑶人含笑“傍山边”“傍山头”可见，瑶人稳稳地认定自己是青山的朋友，更是青山的不二主人，他们笃定而喜悦地斜依山边或山头，青山是他不变的背景，他是青山“应风流”的源泉。在“我见青山多妩媚，青山见我亦如是”的和谐中，奠定了瑶人既与青山相依偎又独立自主的民族品格。这种法定又天然的主人翁心态，使瑶人在青山中的自我形象书写既素朴自然又自信十足，不做虚伪卑怯的自我掩饰，他们直面生活的困苦，笃定自己活着时候是青山的主人翁，即使死后，故乡青山仍然是其灵魂的最好归宿。于此之中，瑶人热爱家乡、钟爱青山的情怀昭然若揭。
（二）洒脱而幽默诙谐的民族性格
一个心智成熟的民族，一定有诙谐幽默、敢于自嘲的自我形象呈现。瑶经之中，瑶人塑造的自我形象务实、勤劳、智慧而又诙谐善谑，即使生活困苦，但瑶经之中，看不到瑶人怨愤的言行，他们更多歌唱快乐和自由。毋庸置疑，“乐家娇子”的身份定位是助力瑶人能更积极乐观地自我书写青山主人翁形象的内在因素；人与自然和谐相处，青山开阔的场地、富饶的物产、单纯的关系都是塑造瑶人快乐秉性的外在缘由。
（三）祈求福佑与万物有灵
瑶人祈年、祈祖、祈神的诉求，其素朴的程度令人讶异。瑶人祈求神灵，不管祈求保佑人或黄牛水牛等对象，还是祈求丰收、打猎收获多或避开危害等保佑的内容，都极其贴近生活，属于非常朴素的愿望。
（四）独特的阴阳五行
“五行”包括水、火、木、金、土，它们是构成天地万物的五种物质，各有自己的特性和味道，即“五性”与“五味”。又与东、西、南、北、中五方联系在一起，东方属木，青色，味酸；南方属火，赤色，味苦；西方属金，白色，味辛；北方属水，黑色，味咸；中央属土，黄色，味甘。因此产生了与“五行”联系紧密的“五色”“五方”“五声”等名词概念。瑶族文化与汉民族同源，“五行”文化也是其重要内容之一。瑶经中的青山五行文化体现出对汉族五行文化的吸收使用，同时，瑶族又有自己的使用特色和不太相同的内涵及关注点。
通过分析瑶族文献中的青山书写，可以发现瑶族文化凸显出人与自我、人与自然、人与社会高度和谐的文化特质，它是中华和谐文化在瑶族生活和民族性格中的独特呈现。
（作者单位：韶关学院）
新闻推荐
本报讯近日，韶关科普大讲堂——“2020年院士广东校园行（科普报告）活动”韶关分会场在市妇联举行，活动邀请了陈光南院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