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人按摩师彭春花将按摩店打造成盲人的“避风港” “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 没什么好怕的”
下午5时许,彭春花从幼儿园接孙女回来,才到门口,孙女就一溜烟跑进了屋子,彭春花在后面高声叮嘱注意安全。三名按摩师听到动静,脸上不约而同露出了笑容,摸着墙壁站了起来:“大姐回来了!”
受疫情影响,彭春花的按摩店比以往显得冷清,但她并不因此沮丧。认识彭春花的人都知道,乐观开朗是她的人生底色。10多年来,与其说彭春花把按摩当成谋生的方式,倒不如说她用这种方式为盲人建造一个“避风港”。
“虽然没客人,但我们每天能在这里说说话,也挺开心的。”一名盲人师傅说。
撰文:林东丽韦基礼
从“娇生惯养”到尝尽苦头
彭春花的小名叫“娇娇”,但大家都喜欢叫她“大姐”,觉得这更符合她的气质。
“生活给了我不少磨炼,但小时候我也感受过什么叫"娇生惯养"的。”彭春花笑着说。彭春花家里有兄弟姐妹9人,她排第七。由于出生于农村,眼睛又看不见,彭春花从小就不能像其他小孩一样上学,也不能跟兄弟姐妹一起到田里干农活。
“我从小就得到家里人的照顾,性格越发调皮。”在彭春花看来,她的童年是无忧无虑的,但生活很快让她尝到了苦头。
20岁的时候,彭春花与现在的丈夫李昌华结识。两人“谈恋爱”谈了三年,期间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两个村子相距十几公里,没有任何交通工具,想见上一面可不容易。”在彭春花的印象中,只农忙时李昌华才会到家里帮忙干活,“三年里,手都没牵过,就结婚了”。
“我丈夫身体没有残疾,是个孤儿,我们也算得上"门当户对"。”彭春花说,村里人认为只有劳动力才能创造财富,“孤儿意味着家里没有劳动力,也是要被看不起的”。
彭春花家里人口多,生活贫困,但她没想到,李昌华家比她家还穷。嫁过去之后,彭春花发现家里只有一个房间,一半用来做饭,一半用来睡觉,“连炒菜的锅铲都是坏的”。
婚前在家没做过什么家务活的彭春花,婚后不仅要操持家务,还要学干农活、学带孩子,而李昌华则每日忙于四处打零工,偶尔给人挖煤赚钱养家。“周围常有人调侃,你们俩怎么养活两个孩子?”虽然婚前是家里的“娇娇”,但彭春花身上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儿,她相信夫妻两人能把小家撑起来。
孩子稍微长大一点后,彭春花分别把两个孩子送到自己姐姐家和丈夫姐姐家,夫妻俩决定外出找一份工作,一起赚钱养家。但工作是什么?外面的世界又是如何?彭春花说不清楚,她只知道不能让人看不起。
上个世纪90年代,珠三角建设如火如荼。李昌华很快就在京珠高速公路的工地上找到了一份零工,但彭春花却始终没有着落。工地上都是男人,不允许带家属进入,尤其是带女人。在工人宿舍,彭春花只能悄悄藏到丈夫床铺的被子里。每天丈夫回到宿舍吃饭,就趁人不备偷偷盛上一碗饭塞到被子里。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周,彭春花觉得继续下去不是个办法,她决定离开工地,另谋生路。
自费学按摩技术
“作为盲人,我必须要有一门技术。”1997年,国家开始大力落实残疾人就业事项,各地为盲人免费开设了按摩培训班,彭春花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但因为要带孩子、做农活,彭春花错过了第一期和第二期免费报班的机会。此时,彭春花决定自费报培训班。
彭春花所在的村子相对闭塞,观念落后,在不少人眼里,“做按摩”等于“做小姐”。有人听说彭春花要去“做按摩”,开始用有色眼镜看待她。对此,彭春花不以为然,她知道身为一个盲人如果没有一技之长,这辈子或许都无法找到一份谋生的工作,“我靠自己的能力赚钱,才不管别人怎么看我。”
因为没有太多积蓄,彭春花在永州当地学了7天,便“出师”了。有了一门“技艺”的彭春花开始找工作,她辗转从亲戚那里听到,广东韶关的一家医院,在招盲人按摩师,便和一位盲人朋友一起到了韶关。
从永州坐大巴到韶关,是彭春花第一次出远门,她很害怕碰到坏人。到韶关之后,要从车站坐车到医院去,彭春花想到一个办法,可以防止碰到人贩子被拐卖。她和朋友说,不要坐摩托车,坐一辆三轮自行车,因为自行车走得慢,如果碰到的是人贩子,半路察觉到不妥可以跑,摩托车开得太快了,不好跑。二十年过去,想起这件事,彭春花既为自己当初的机智感到自豪,也为自己当时的胆小感到好笑。
在韶关的医院里当按摩师,包吃包住,每工作一个小时有20块钱,第一个月结束工作后,彭春花拿到了500元工资。“这辈子都没赚过这么多钱。”每当回忆起当时的情形,彭春花都忍不住兴奋起来。
为了庆祝人生第一笔“巨额”工资,彭春花决定带领四个盲人朋友一起去坐火车。“因为村子里的人跟我说,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坐上火车的,所以我要把火车坐个够。”彭春花在韶关上车,然后到杭州下车,后来又去了上海、义乌……这段旅行至今让她难忘,“那时候我们带着硬币去坐车,我还记得硬币掉在地上的声音”。
在韶关工作一年多后,彭春花去了广州一家医院当按摩师,每个月薪酬是1000元。这时,李昌华也从湖南老家到了黄江,在黄江找了一份厨师的工作,每月350元。
“正当生活慢慢好转起来时,命运又跟我开了个玩笑。”彭春花说,大儿子中专毕业后在黄江的一家五金厂工作,才工作4天就因操作不当失去了半个手掌。为了照顾儿子,彭春花辞掉了在广州医院的高薪工作,在黄江开起了按摩店。
让盲人找到家的归属感
“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没什么好怕的,最重要的是一家人在一起。”为了找到租金便宜的店铺,从2004年至今,彭春花一共迁了四次。
疫情之前,彭春花的女儿在她的按摩店负责做饭、帮忙打理一些事务,李昌华退休之后也在店里帮忙。疫情发生之后,因为生意冷淡,女儿回家照顾刚出生的二胎宝宝。彭春花依然为盲人师傅们提供住宿和餐食,但已经支付不起每月3000块的底薪了。
对此,盲人师傅们表示理解,“只要有顾客,每个小时还是可以赚到30元的。”一名盲人师傅说,在“大姐”这里工作,找到了家的归属感与安全感。
平日里,不少盲人师傅还将正在找工作的盲人老乡、朋友带到自己住处。这些“暂住客人”跟彭春花以及其他按摩师傅吃住在一起,直到找到工作才离开,彭春花都不会收他们任何费用。大多数人不好意思白吃白喝,为表谢意,也会帮忙在店里做一些事情。
彭春花直言:“对于盲人来说,一直没找到工作,心里肯定很着急。大家一起吃饭,多一个人,能有多大成本呢?”
对于在店里工作过的师傅,彭春花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家人。彭春花最爱做的事就是当媒人,给盲人师傅牵线搭桥找对象。小美(化名)今年25岁,是彭春花店里最年轻的一位按摩师。曾有一位老人到店里按摩,知道小美单身后,表示要将自己儿媳妇的侄子介绍给小美认识。
“那我可要严格把关才行,这是我们家姑娘的终身大事。”彭春花表示,要先让男孩到店里,为盲人师傅们做一顿饭,如果会做饭,才能“通过考验”。彭春花认为“会做饭”是盲人女孩选择对象的一个很重要的条件,“因为盲人看不见,她们不会做饭。”
“盲人结婚不容易。”在彭春花的店里相遇,最后走到一起的盲人数不胜数。有的盲人结婚了,彭春花还操心他们婚后的事情。“他们很多事情都不懂,例如有的盲人怀孕了,不晓得要适当运动助产。”彭春花说,按摩师工作期间较少走动,但是每当店里有师傅怀孕,她都会在晚上下班后拉着去公园散步。
热忱、直爽是彭春花给人最直观的感受,经常有盲人不知通过何种途径获知她的联系方式,请她帮忙找工作、提供暂时的栖身之所,彭春花都尽可能帮助。“我知道,盲人想在这个社会生存,太不容易了。”彭春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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