炳焉韶风廿八载
有的人终日相见,形同陌路;有的人一朝离散,两厢清空;有的人尺牍往来,素未谋面,任是时空渺渺,依然有炳烛之明,在你心底发光,照见你的青春,赋能你文字路上的一意孤行。这样的人,你可能终生无缘面见,但不是遗憾,是难于言表的重逢。
时间有大地母亲的魔力,时机到了,遗忘也是记忆,所有的模糊都历历分明。某日,我在文友的空间里看到一组照片,中心人物是个耄耋长者,谦逊平和的神情,使他略显肥胖的体态,散发一种让人舒服的宽广与良善。我觉得眼熟,一问,果然是失联二十五年的谢天炳老师。
记忆瞬间复活,仿佛游子远足回归。
1992年底,我从赣南某矿调到粤北某厂。工厂距离县城二十多公里,娱乐匮乏,读书看报是我最主要的爱好,人手一份的《韶关日报》,由此成了我的第一读品。“文青”的我,自然钟爱其中的副刊《丹霞》版,并尝试投稿,一首50几行的抒情诗——《粤北,请你听我说》。
没几天,诗歌见报,荣登《丹霞》头条。这事很快在厂里传开,本为技术人才引进的我,从此被工友加了一顶“文才”的高帽。坐在办公室、走进车间、饭堂,忽然“高光”了许多。
又几天,我收到《韶关日报》的信,除了样报,还有编辑老师的手书。开头便是“文军诗友,你好!你的来稿《粤北,请你听我说》已见报,请查收。”
来信肯定我的才华而又不虚其美。他说,你的诗歌有闻捷的浪漫和郭小川的抒情,文采飞扬、情感真挚。但我必须告诉你,一个有抱负的诗人,还应该在情感和知性融合方面用力,从而达致经验与感受、认知与表达的合一。他建议我阅读艾青,并用艾青的名言勉励我:诗,永远是生活的牧歌。
我记住了他的名字:谢天炳,并想起班固《两都赋序》中的“盖奏御者千有余篇,而后大汉之文章,炳焉与三代同风。”当日,许是兴奋,夜不能寐。可是案头没有稿纸,只好将生产报表反过来写字,抓头挠耳,勉强凑成一页。具体说了些什么,别说现在记不起来,信寄之后的第二天,总觉得有什么不妥,亦茫然空白。
谢老师用的是报社的3#信封,白底蓝字。信笺也是报社的,有眉头无网格那种。信是用蓝色圆珠笔写的,笔势舒缓、自然圆活的行书。整体观去,一派和颜悦色。
若不是几次搬家,把这些信笺搞丢了,闲来再读,定会生出许多感慨。
如今的投稿基本是电子邮件,方便快捷。不过,也造成新的问题。投稿的零成本,使某些试图以文学进阶者,无视规则,大肆“撒网”,以致编辑部邮箱淤塞。据说,如今坚持从公共邮箱下载来稿的已不多见。不少编辑喜欢联系自己熟悉的作者,为其提供投稿的“绿色”通道。某次群聊,有人提起手稿寄信时代的编辑作风,几乎每个经历者,都有如我遇见谢天炳老师的温暖故事。
没记错的话,谢老师与我的通信保持了两年多。我记忆最深的一次,是他约我采写一篇报告文学。
他在来信中说,你的诗歌、散文都有了较大的进步,我觉得你还可以在报告文学方面做些尝试。他说,你单位附近的某公司有个养殖场,场长是鸵鸟方面的行家里手,如果你有兴趣、有决心,我想请你抽空去采访一下,然后写个小报告文学,寄给我。
我满口答应。
不日,接到厂办通知,准我三天公假,到某公司采访。
我欣然前往。场长热情地接待了我,他是湖南农大毕业的,也是作为人才引进的,和我的经历有些相似,因此相谈甚欢。他还告诉我,之前《韶关日报》有个姓谢的老师,与他通过电话,希望能接洽采访。
采访回来,我把所得材料和场长的心路历程,凝聚成有生命温度的文字,用报告文学的形式呈现那个年代知识分子的时代境遇和使命感。
稿子初成,我急不可待地寄给谢老师,期望他的批评。没想到,这篇题为《寻梦翠屏》的报告文学见报多时,谢老师的信才到我手上。
他说,祝贺你!从诗歌、散文到报告文学,小试牛刀,各有所成。从中看出你的文学功底和潜力。作为编辑,我无比欣慰。
满以为我会从此踏上文学之路。不料,随后的结婚、生育、职场受挫、企业转制等等事件,一下子把我按进尘埃里。这之后,我和谢老师的联系中断。好在,不写作的日子,我没有停止阅读。记得在一次通信中,谢老师说他透过文字,看到我如饥似渴的阅读。他认为,一个不爱读书的写作者,必定行而不远,且不可信任。
推算起来,当年的谢老师应该是我现在这个年纪。方今,我以半百之年,再续文学之缘,一切今非昔比。我也不再着迷现实的表象,而力求打开生命的幽微之处,道出不可言说的感知。
我之点滴回忆,对颐养天年的谢天炳老师而言,不足为道。受他帮助、激赏的作者何止百十,以他的格局,哪需煽情的回忆与感谢?
行文至此,还想补述几句。初入韶关那阵子,我是文学圈的“散兵游勇”。是谢老师把我导入正途,老师于我恰似“炳烛之明,孰与昧行乎?”
一字之师,且红炉点雪,况点烛之明?
新闻推荐
李红军调研韶关学院医学院迁建项目进展情况 加快推进韶关学院医学院迁建工作为医疗卫生专业人才培养营造良好环境
本报讯昨日,市委书记李红军调研韶关学院医学院迁建项目建设进展情况,强调要加快推进韶关学院医学院迁建工作,为医疗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