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牙医的诗意书写 周贤德诗集《独饲苍茫》序

周贤德是一个牙医，因为我年纪比他大很多，习惯称他为“小周”。平时他总是笑呵呵的，快乐而随和。他以他的职业为荣，敬业，并准备从业终老。有他的诗《依次排开的坟茔》为证：“多年以后/一刻碑/周公某/一介儒医/清贫如洗”。他在韶关口腔医院上班，住在马坝，家属还在大宝山工作，为了工作和生活，三地来回转。有时还要参加一些社会活动，比如诗社的例会学习和采风等。两个星期一次的诗社学习，小周是积极分子，例会学习完后已是晚上10时，还要匆匆往家里赶。小周没有汽车，其中的辛苦是可以想象的。今年他的二丫头没足月出生，生命垂危，把他忙得昏天暗地。最终感动上苍，二丫头脱离险境，母子平安。他把这段经历诉诸笔端，写了几首催人泪下的诗。这个江西老表有担当，有情怀，是个可以做兄弟的人。小周原来的单位是大宝山医院。一个医科大学毕业的牙科医生，在用手术刀治病救人的同时，也用心去探究社会，用笔去剖析人生，不容易。记得孙中山先生和鲁迅先生原来也是职业医生，这恐怕是医生会写文章诗歌的范例。古时候也有不少医家是文字巨匠，写了不少典籍，中华医学得以传承和发扬光大。所以，小周医生这支笔有功底是有历史渊源和依据的。大宝山人文荟萃，罗明生、程茸荣、李金龙，还有小周等，都是五月诗社的成员，也是近年来活跃在韶关文坛的新生力量。这几个人正气、大气，还有才气。我们把以罗明生为中心的这个作家群，称之为“宝山现象”。“宝山现象”——采风积极，学习认真，作品多且有质量，作品多以大宝山为依托向外延伸辐射，不断地在国内外发表作品和获奖；高学历，生活积淀深厚；合群，大方，有生活情趣。小周不仅会写诗，还在其他文学样式上多做尝试。散文、诗意小说、评论以及新闻通讯都有涉足。诗社或文学艺术群的诗文竞赛，小周是拥趸，总是踊跃参加，为活跃气氛推波助澜。小周是客家人，但普通话说得可以，尤其是他那男中音，浑厚有磁性，颇具穿透力。站在舞台上一开口，肯定一片掌声。有集会或饭局，我们就会喊“小周朗诵一首！”小周一般会从善如流，让大家欣赏一番陶醉一番。

收在这本处女诗集《独饲苍茫》里的，是小周近几年诗歌作品的一部分。

做一行熟一行爱一行，这是职业操守。写医疗行业或医疗技术，大都属于枯燥无味的临床实践记录或高深的论文。用诗的体裁诗的语言来写医疗，应该说不是很多，且有一定的难度。小周却迎难而上，知难而进，就把视角选在自己的岗位上。当第一首出来后，桂汉标老师大加称赞，鼓励小周以此为专题，多写一些，最好形成一个系列。这次编进诗集的“涉医”的诗有十三首，其中十首是以“牙”为题材的。小周没有提及牙医的辛苦和思想动态，而是以医者的冷静和理智去观察和剖析“牙”和“医牙”的情状。有趣的是小周对“假”的理解和表述：有人曾喝假酒/有人曾抽假烟/也有人偶尔看过假书/假就一个字/让人避之恐不及。可“假牙”呢，“终于有一样假的事物，敢于直面真的血肉”。牙的病状千姿百态，牙治疗相应的就手段多多，《拔牙与取刺》、《嵌塞》、《补牙》都是写这些的，显然小周已经乐在其中。最有诗意和哲理思考的是《完美之痛》。

第二辑占比大些，共有四十二首作品。写时写事写景写物写活动，小巧灵活，讴吖有致，别有情趣与风味。人对世界的认识，是从表面到底里，从客观到抽象的，也就是伟人说的“透过现象看本质”。小周基本上是用平实的心态和平和的笔调去描述世界的，没有大起大落，大开大合，没有一惊一乍，更没有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似的故作惊人之语。可一首诗就是一面镜子，把事物照得透亮透彻，把作者的心和思维的律动如实地观照出来。善于捕捉身边眼前的事物，又善于以此为基点而生发思考和思辨，是小周这几十首小诗的共同特色。

第三辑的名字叫《不只千层的爱欢歌而行》，取自这一辑《布鞋》的句子。三十多首诗里，有两组诗是小周感情的倾泻。第一组由《时间在父亲的额头老去》、《电话两端》、《与父书》三首组成。写父亲，写我与父亲的感情。父亲自信，父亲荣光，可父亲渐渐老去，“我无法说出/他的衰老/带给我的悲伤。”

另一组叫《月上枝头玥上心》的组诗，共七首。没足月的二丫头突然降生，且极其不顺，生命垂危，要抢救，要住重症监护室。一首《请你足够相信》，把作为父亲的小周的心掏了出来。第一段写急，因为是一场生命与时间的博弈。“背影匆匆/步履匆匆/心也匆匆”，可“第一次见你/你示我以红色脚印/在冰凉病历本之上”，开局就不乐观，把人的心也揪得紧紧的。“再一次错将东门作西门”，已经蒙圈了。等到见面，更是揪心。一句“这是隔空召唤么”把那种迫切而又无可奈何的情状端到读者面前。第二段的中间，“为何冰冷的胃管/呼吸机/吸氧面罩导入你的身体”，而这些“却/在我心里凿出无数个窟窿”。第三段是从困境与情感的漩涡跳出来，以一个父亲和医者的身份对二丫头发出深情的呼唤，“/人生实苦/但请你足够相信/这个世界并不冰冷”。第四段是祈祷，又是泣血哀求，对世界，对上苍。“你流着我的血/你的痛/我却不能替你喊出来/身为父亲/如果用尽我以后所有运气/可以换你健康光明未来/我愿意！”读完这首诗，我再也控制不住，竟已泪流满面。这一组诗，感情真挚，其心拳拳。这是人在生死关头的真情流露！我居然专门把这组诗中的《请你足够相信》打印出来——我要久久地珍藏，时时地朗诵，并且推介给我的朋友。

这本诗集，是小周的敲门砖，按照他现在的状态，笔耕不辍，一定会有更多的好作品问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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