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生明月，明月出青山
一
广州高速车程四小时，抵粤北始兴县，走进大山。大安坪角楼命名“竹苞松茂”，寓意“竹节上升，松树茂盛”。看到广东作家郭小东文学馆，原广东作协文学院院长、作家伊始题匾。
楼边有一畦烟叶，绿叶肥大，惹得李司机乡愁浓郁，原来他从小在河南老家种过烟叶。
客家围屋是客家文化的重要标志。有村必有围，无围不成村。高大角楼不远，又有一座规模不小的四方围屋，亦是建于二百年前。楼前遗留牌坊底座，右侧有一棵古树倒地，枝干十多米；枯树倒地，恍若远古恐龙倒毙于野，巨大的悲壮。典型客家围屋，有独到之处。进入大门，五进厅堂，一进高出一层，寓意“步步高升”，抵达最深第五进，供祭祖宗牌位。家族全体逢年过节必在厅堂聚餐。
按年龄段分，七八十岁高寿者在最高处喝酒，年轻人与儿童则在进门厅欢聚。据说，办白喜事亦是根据年寿停棺，高寿者占最里面的厅堂。
韶关为抗战时期“战时省会”，红围乃地处始兴县的省委机关办公点，日军攻入后，放火烧毁墙内木屋，大火烧三天三夜。红围气势非凡，轩昂高大，墙体浑厚坚实，让人联想到欧洲古堡。门内有薜荔果树攀墙而上，根深入墙，枝叶繁茂。一旁的钟作家小声说，犹如革命火种，由小而大，愈高愈旺。
始兴早餐，大盆猪红猪杂汤为招牌，客家土猪肉汤肉香浓郁；宰相炒粉为当地名品、滑润韧劲。煎韭菜饺、红糖糍粑、白糖糍粑、素炒河粉、油条大根切段，一碟辣椒萝卜干赋予乡土亲切。与当地文友谈文学谈山川谈童年谈美食，不亦乐乎？
恰如县政协主席雷雨明说：“一把花生一壶酒，墨江河畔度春秋。”羡慕始兴，九龄故里，拥有一条属于文人墨客的江。墨江只流于始兴境内，为珠江源头之一，下游为浈江。
始兴县是个红区老区，绿色生态县，经济欠发达。满目青山绿水，民风纯朴。李司机随手捉到一只小鸟，众人欣然放生。可见县城区树木茂盛生态极佳。
始兴历来为粤北粮仓，水土好，有饭吃，无需出外求生，知足常乐，小富则安，勤劳、质朴，适合打造“慢生活”之慢城。据说邻县南雄就剽悍不少，干部开会抢坐第一排，而始兴干部就找最后一排，处事低调。
大山中的县城，一片绿色，与环抱的群山融为一体，江水穿城而过，山风清爽扑面。立夏之日，大雨初霁，空气无比清新，泛着树叶的味道：潮湿中之芬芳。连日大雨，山体滑坡，县城去澄江公路昨晚才疏通。进入校门，红纸墨字欢迎，质朴热情。校门一侧有两尊名人像，李时珍与爱因斯坦，中外兼备。高个校长出来迎接，绿茶清香待客。
澄江学校，这是一所小学加初中九年级建制学校。帅而有才的邓校长告诉我们：学校有600多位学生，当地2/3学龄儿童已搬到县城居住；澄江人擅长做卷匣门，不少小老板生意做到广州。
镇里大片农田被两家公司承包：江西种植玉米大户；香港有机蔬菜公司。有机蔬菜种植公司专供香港的菜心，本地起价28元一斤，大货柜车直运香港。
二
珠玑中学，传承岭南第一书院传统，接续张九龄文脉文风。校长欣慰告知：偶然在县志中发现孔林书院地形图，与我们中学地形不谋而合。我赞：天作之合！校长笑成一朵花。
校大礼堂满满一堂少年，掌声雷动，笑脸绽放。回身询问，告知初三学生。在此演讲，容易收获掌声并夹着几声尖锐稚嫩的叫好声。
方方正正的校园，高高大大的校门，右侧孔子语录，左侧张九龄名言。重视乡贤，自豪自信，故与孔圣人并肩。
远处君子岭——南雄最高峰，巍峨壮观，白云飘绕。乍一看，竟然与日本富士山几分相似。珠玑巷后代们，在青山绿水间，吟诵前贤诗句：“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
新田古村，位于南雄市东北部的乌迳镇，距南雄市区约35公里。西晋时，李姓高官被贬南雄曲江令，途经乌迳，见景色秀美，心旷神怡，遂弃官建村，开基至今1700多年。
我见过不少古村，多为明清所建。但新田穿越元宋唐，提前一千多年，真可谓年代久远。而且古村单姓李，维系千多年，令我惊讶。
新田村祠堂书院多，文化源远流长。眼前客家大屋清朝时建，一大户分九井十八厅房间数十间。门框门楣均为上好石料，雕刻精美，造型独特，有花纹，有弧形。对着祠堂，照壁巨大，颇具气势。
姓氏节，祭祀拜祖先，上牌位，长桌宴、进家谱、成年礼，由北向南，民俗在迁徙中可能出现一个断链，而南雄恰好保留了这个环节。
珠三角有些氏族返回南雄，寻宗问祖，找寻历史失落的记忆与仪式，此亦为“礼”。夫子言“礼失而求诸野”，此时，南雄恰巧是这个“野”，而新田古村扮演“中原南迁古村第一村”亦有相当历史地位。
南雄酸笋烧鸭，食之难忘：酸笋抢先，鸭肉居中，辣味随后冲击，由酸而辣，仿佛交响曲始轻吟终轰鸣，波澜壮阔，辣到出汗，南雄人食辣不输井冈山，难怪毛泽东当年在南雄演讲：不吃辣椒干不了革命！血脉贲张，一辣冲天呵。
粤北韶关客家菜，酿豆腐酿茄子酿青椒，始兴南雄各有滋味，但共同体现一个“酿”字，凸显客家菜之关键词。始兴焖烧牛蹄，浑厚踏实，大块朵颐。梅菜扣肉，既要扣肉软糯韧性恰到好处，又要梅菜香味浓重，油而不腻，提升肉香。盐焗鸡已然变身，无论蒸烧，鸡香总在。
南雄的早点，特色浓郁，传统日常生活历历在目。糍粑小巧，豆皮油炸，疍家点心，即使油豆干炒青椒亦有当地风味，新奇而可口。
从乌迳古道到梅岭古道，从新田村到珠玑巷，南北交流由此形成。犹如人体血管，恰似疆域联通。百姓迁徙为求生，氏族寻祖为回归。千年往返，风雨兼程，民族姓氏记忆构成历史大书，漫漫长路构成历史进程。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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