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换肾救命,可是钱在哪?尿毒症患者和她的盲人按摩师们

清远日报 2019-04-23 09:36

3月20日晚上,盲人师傅在房间里帮客人按摩,黄昌莲在客厅等待下一位客人的到来。3月19日,顾客朱先生知道黄昌莲的病情后,在微信转了1000块钱给她。3月14日,每次做完透析,黄昌莲都在本子上记录下来。自2011年7月起,黄昌莲到医院做了腹膜透析插管后,一直在店里做透析维持生命到现在。3月14日,用导管将透析液灌进腹膜腔,通过腹腔透析液不断地更换,将体内代谢产物、毒性物质排出来。3月14日,黄昌莲称两位盲人师傅是她的“左膀右臂”。看到水滴筹上的求助信息时,康颐按摩店的主顾们有些懵:“什么?老板娘有尿毒症?现在生命危险?”顾客朱先生知道了,立刻给黄昌莲转了1000块钱。过去的8年里,黄昌莲和她的盲人按摩师们彼此共生。她靠着按摩店的收入,维系着透析的费用;而对于盲人师傅们来说,除了合口味的饭食,存养老本的工作,他们也得到了一双会带他们出去散步感受花香的眼睛。

十几年前,黄昌莲还没有生病,那时,她的梦想是开多几家分店,去残联的培训班上,招更多的盲人按摩师回来,一起做一点事业......

按摩店的门后,藏了8年的秘密

炒沙村一栋老房子,在有些暗沉的楼梯中爬上二楼,就是黄昌莲的康颐按摩店。进了门往左,是两间按摩室。没有活干的时候,盲人按摩师王腾发喜欢躺在自己的床上听收音机。

进门右手边,一扇房门长年紧闭着。某段历史时期的乱象,让人们容易对按摩店产生某种联想。总有客人想推开门一探究竟,有时候,甚至会有人贴了耳朵在门上听。每天,黄昌莲都会消失五六个小时,静悄悄地呆在这个房间里。

“老板娘躲着干什么呢?收钱都不出来!”有时候会有顾客问起。

“老板娘在念经呢!”王腾发总是大声回答。

8年里,无数来来往往的客人投注过好奇的目光,但几乎没有人知道,那里其实是黄昌莲的透析室。里面堆着的半屋子腹膜透析液,维持着她的生命。

黄昌莲每天要做5次透析。对房间进行消毒后,用导管将透析液灌进腹膜腔,通过腹腔透析液不断地更换,将体内代谢产物、毒性物质排出来。每次透析,都需要花费30-45分钟的时间。“我的肚子变成了鱼缸,器官都要泡坏了。”她形容。

有一次,中午她嘴馋,喝了点汤,下午头脑就不清楚了,连着换了3袋透析液,才渐渐恢复清醒。她觉得,自己似乎一直处于要中毒的危险中。

黄昌莲不敢去医院做透析。“在店里,我的人不能出来,但声音可以出来,他们有事情还能问我。”她说。自己在,盲人按摩师傅就还有主心骨,天天往医院跑,师傅们会心慌,就更难招到师傅了。

尿毒症就像悬在头顶的一把利剑。黄昌莲和她的盲人按摩师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砸下来。即使是熟客,她也瞒着自己的病情:做生意的,讲究个好意头。她担心万一客人们知道这里的老板是一个绝症病人,以后就不来了;也怕房东知道了,房子就不租给他们了。

盲人师傅们也不让她说,大家小心翼翼地守着门后的秘密。

如果不是病情继续恶化,必须要进行肾移植手术,而家庭又实在无力负担,这扇门背后的秘密,也许依然不会被打开。

尿毒症患者和盲人按摩师的共生

“现在到这地步,也没什么好怕了。”黄昌莲感慨,“情况很差了,今年过年差点死了,年初二就挂了急诊。”

时间倒回十几年前,黄昌莲从来不曾想过,尿毒症会和自己有什么关联。30岁出头的时候,黄昌莲的梦想是按摩店多开几家分店,到残联的培训班上招更多的盲人来干活,自己能做成点事业,盲人按摩师们也能多存点养老钱。

她说起,自己从小就比较有爱心,比较喜欢帮助别人。

十几年前,黄昌莲在佛山开了家士多店,有个盲人来店里买东西时,他们会唠嗑,渐渐就成了朋友。朋友在盲人按摩店上班,生意不好的时候,黄昌莲会去串门,渐渐就和盲人师傅们熟了起来。

“现代人生活条件越来越好,保健意识越来越强,按摩店有生意做。”黄昌莲心想。“而且开按摩店不用进货,也不担心囤货。”

就这样,2004年,黄昌莲带着2个盲人按摩师回到清远,又招了5个人,开了家按摩店。当时的黄昌莲还很有冲劲,店里管理井井有条,师傅们还要定期培训。每月15日,她都会给店员们开会,鼓励盲人师傅们多挣点钱,以后可以讨个老婆,至不济也有养老钱傍身。她还酝酿着再去残联的培训班上招几个人,开分店。

疾病毁了这一切。

2007年7月,黄昌莲正准备给小学三年级放暑假回家的儿子做饭吃,突然之间头痛难忍。去小诊所“治感冒”,检查发现血压达到了190,医生建议去大医院检查。但一家人都没想到情况有那么严重。到2008年过年时,黄昌莲有一次在大街上晕倒了,被送去清远市人民医院检查,查出了肾衰竭。

“我还这么年轻,怎么可能得这种病!”35岁的黄昌莲不信,又去到广州中山一院复查。幸运没有降临,她依然被确诊为肾衰竭。

2010年,因为重新装修后的大楼租金太贵,黄昌莲几经曲折后,将康颐按摩店搬到炒沙村。店面缩小,店里的员工也在减少,身体健全的师傅都走了,只剩5个盲人按摩师。

病情还在继续恶化,2011年7月,黄昌莲再次住院,被诊断为慢性肾小球肾炎、慢性肾衰竭(尿毒症期)、肾性贫血、肾性高血压。当月,她做了腹膜透析手术。

就这样,一个尿毒症患者和盲人按摩师们的共生,更加紧密了。

“我能看到,他们看不见;但他们能做到的,我就不行,我身体不好。”黄昌莲形容,她和盲人按摩师们是彼此帮助、彼此依赖、彼此陪伴的关系。

对黄昌莲而言,按摩店是她唯一的收入来源,她靠着它续命。而对盲人师傅们而言,出门买包烟、吃顿饭,都是困难事。黄昌莲就负责照料着他们的生活,也给店里的顾客拔罐。

“师傅们很省,到外面吃饭要掏钱,家里没开饭,他们就不吃了,或者整天都是啃面包。”黄昌莲说起。王腾发也说,对他们而言,吃饭问题,是他们在选择工作时顶重要的考量。

王腾发就是为了莲姐的伙食好而留下来的。他是韶关人,1995年就开始做按摩师,辗转工作过多家按摩店,手艺很扎实。王腾发有个辣椒过敏的怪毛病,炒过辣椒的锅再烧出来的菜都能烧得他满脸通红,莲姐这里炒菜从来不放辣椒,还能荤素搭配。而以前几家店,为了照顾大家不同的口味,是很难完全避开辣椒的。

黄昌莲身体越来越差,做饭的时间难保证准时,店里开饭早一顿晚一顿;且因为经常要去住院,没有精力打理,按摩店的生意越来越惨淡。5位盲人按摩师又有3位陆陆续续离开。到现在,已经只剩王腾发和另一个按摩师了。

“莲姐对我们很好,有时候她身体受不住,就会晚一点煮,但会煮我喜欢的菜。”王腾发说起,以前,莲姐还会带他们去散步,他看不到花,但能闻到花香。只是现在,身体不行了,莲姐已经很少带他们出门了。

王腾发在黄昌莲的店里做了10年。他的眼睛没有光感,也没有眼泪。

王腾发没有想过因为黄昌莲的病情就另谋出路,他很习惯目前的状态,想着其他的事情到时候再说,大不了就请一个明眼的人帮忙。

“我干不动了,他们就要各自谋出路了”

“医生已经给出了最后通牒,再不换肾,妈妈可能就有生命危险了。”黄昌莲的儿子邹铖说起。可是,肾移植的费用不少于40万元,以后还要长期服用抗排异的药,对这个家庭而言,这是天文数字。这些年,按摩店的收入,基本都用在医药费用上了。

儿子技校毕业两年,黄昌莲想让他继续读书,不想让他以后过得跟自己一样辛苦,可儿子说,“妈妈,你没有钱,我不读了”,于是选择辍学打工。但是学历低,工作了2年,也攒不下什么钱。

夫妻关系不好,丈夫在生活中一直处于缺位状态,一个女人撑得很艰难。

最难熬的时候,黄昌莲甚至想,是不是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不然,为什么自己会这么苦?有人告诉她,动物有灵,这是她吃它们肉的那些动物来讨债了,为此,黄昌莲甚至决定茹素。坚持了快3年,贫血很严重,本来就差的身体变得更加虚弱,医生严令她补充营养,她才恢复了正常饮食。

“想做事,但没能力做,老是住院,很多事情顾及不了。”黄昌莲说起,就是在持久的病痛中,冲劲消磨掉了,现在的自己只想继续开着小店,维持着自己的生活。

但是生意越来越不好做,客人越来越少,她的身体更是越来越差。

“我干不动了,他们就要各自谋出路了。”黄昌莲说起,她和剩下的两个盲人按摩师傅商量过,他们说,只要她还开店,就一直帮着她。相处了那么多年,大家习惯了,也有了感情,都不愿意离开。

这些年,黄昌莲住了很多次院,按摩店微薄的生意难以支撑,已经欠下亲戚一些钱。儿子发起了水滴筹,总共筹到了4万余元,离需要的费用还很远。那扇门背后的秘密终于揭晓,客人们恍然大悟,多年来的误解消除,还有老主顾给她打了1000块钱。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筹到那么多钱,但我想有机会,有一个新的开始。”黄昌莲说起。

采写:清远日报记者岳超群

摄影:清远日报记者邱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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