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年前那个元宵灯节

《四库全书存目丛书》中的《解弢集》。资料图片

■诗说莞邑

双谢生

历代东莞诗人众多，灿若繁星。其中存诗最多的，要数明代诗人邓云霄。

邓云霄（1566—1631），字玄度，号虚舟，东莞竹园人，迁居莞城南街，为“南街邓”之始。29岁中举人，33岁成进士。授长洲知县，执法严明，修堤筑市，赈饥劝学，颇有建树。万历三十二年（1604），擢升南京户科给事中，直言敢谏。历任四川参议、广西兵备。后归隐家园，以吟咏自娱。崇祯四年（1631），为东莞令管天衢构陷，忧愤病卒。邓云霄勤于著述，有诗集多种。其中《解弢集》，收录邓云霄1605年夏到1606年春（40到41岁）的作品，其时诗人归莞，过完年即启程赴任。（详参杨宝霖《东莞古籍经眼录·邓氏诗选》《东莞古籍经眼录·解弢集》）

《解弢集》内有《金鳌洲观灯歌》一诗，诗有小序：“上元前二夕，阖邑孝廉邀邑侯李父母观金鳌洲新筑塔基。银灯火树，繁如星错，游人河下，万艘鳞集。余是夕预饮大醉，宴罢即解缆北征，破愁狂药，大为游子壮行色。因歌以纪其胜云。”这个“上元前二夕”就是1606年的元宵前二夜，距今413年。

400年前东莞的那个元宵灯节是怎样一番景象？请读：

“君不见，金鳌海上泛神洲，缥缈蓬壶相对浮。佳气三天来皓鹤，人家两岸映红楼。东官圆沙古有兆（原注：“旧有圆沙出状元之谶，故建塔于此以应之。”），已见鳌头标石峤。宝塔能将瑞霭笼，桃津定占春江晓。谁持玉尺及青乌，幻出金茎在画图。集事群工来若子，九仞巍峨此经始。成梁不藉祖龙鞭，奠磉实环功德水。”

“万户烟花近上元，溶溶新浪起雷门。六鳌忽驾三山至，总向洲前劝绿樽。银灯火树春宵合，蚖脂豹髓纷照灼。玳瑁筵中醉使君，同游才子气如云。登龙共是仙舟客，更和青莲五色文。万艘千舸相鳞次，妙曲名讴欢动地。醉来休问夜何其，但觉钧天异人世。斗转参移玉漏稀，火城遥送使君归。留连诸子犹浮白，立望征帆彩鹢飞。曲江红杏入袍新，鳌禁犹悬隔岁春（原注：“时隔丁未一春。”）。握兰傲吏沽千石，迟尔看花第一人。”

这首长诗先从观灯的地点写起。金鳌洲，在莞城西郊，东江南支流绕洲而过，碧波荡漾，风光如画。诗人把金鳌洲想象为海上飘来的仙岛，与蓬莱仙岛隔海遥望。金鳌洲上空祥云缭绕，云中常有仙鹤往来，江两岸红楼画阁，倒影水面。今天趁着元宵节近，全城灯会，全县的举人们联合邀请知县大人（当时东莞知县为李蔚，刚在去年十月到任），前来观看新建好的金鳌洲塔塔基。

建造金鳌洲塔，据邓云霄诗自注，是为了要应验“圆沙出状元”这个美丽传说。现存最早的东莞方志〔天顺〕《东莞县志》记载：“圆沙，在县西江口二里。昔厉布衣改迁邑基留谶云："三百年后，石龙过海则状元出。"又云："沙头圆，出状元。"”400多年后，〔民国〕《东莞县志》也记载了这条谶语，但接着说：“圆沙今已名坊，此谶亦不验。”谶语虽不可靠，但是作为一种美好愿望，却可以在心理上刺激读书人为之努力。有了这层原因，我们就不难理解何以东莞的举子们那么积极参与这次活动了。这班读书人谁不想金榜题名呀？

诗人说，这座金鳌洲塔将要建成，能够凝聚空中的祥云，一定会给读书人一个好兆头的。诗人接着赞美了这次工程的设计者、组织者和施工人员。高耸的金鳌洲塔就从这个塔基开始，塔基建成，功德无量。

第二段描述了当晚观灯的盛况。元宵节到了，家家燃起焰火，万户烟花，灿烂无比。旁边的春江潋滟，水波溶溶，是从会稽雷门奔流而来。雷门，会稽的一座城门，应是指知县李蔚。李蔚是丹徒人，丹徒在秦时属会稽郡。这里暗用“毋持布鼓过雷门”的典故，无疑是轻拍了一下知县的马屁。参与这次观灯的人一下子从四面八方乘船而来，都举着酒杯相互敬酒。

正如诗人在序言中说的“银灯火树，繁如星错，游人河下，万艘鳞集”，在这个和暖的春夜，四处张灯结彩，火树银花，如天上的繁星点点，成千上万的船只云集金鳌洲前，共同见证金鳌洲塔基的建成。这个场面实在太壮观，太梦幻了。据郭九鼎《金鳌洲塔记》，塔始建于万历二十五年（1597），则今天塔基之成，已费时8年，难怪人们这么欢欣鼓舞了。

〔崇祯〕《东莞县志》记载，明代东莞元宵夜“灯有花灯、字灯、山灯之类，制极工巧”。当晚的“银灯火树春宵合，蚖脂豹髓纷照灼”，想来也当如此。制作精巧、样式各异的灯点亮后，人们赏灯、猜灯谜，其乐无穷。

在这场豪华的筵席中，尊贵的客人都要喝醉了，在座的才子们全都雅兴甚高。这些才子都是将要参加会试高中的举子们，都能写得一手好文章。除了宴饮赏灯，这个元宵夜也少不了妙曲名讴，钧天广乐。欢乐之中，不知不觉夜已将尽。客人离去了，有些人还流连不舍，要继续浮一大白。

虽然兴致未阑，但是诗人明早是要启程赴远的，不得不走了，最后给举子们留下美好的祝愿：明年就是丁未年，要举行会试了，朝中的大臣已准备好无数美酒，就等待你成为“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新科进士中的第一人了。

全诗为我们描绘了400多年前在金鳌洲举办的那个元宵灯节的盛况，也因为金鳌洲塔基建成，令这次元宵灯节又有了更丰富的内容。诗人大胆想象，人间如同仙境，可见万历年间东莞地方经济的富庶，文化生活的丰富。

邓云霄《解弢集》虽然不入《四库全书》，但还是见载于《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存目提要》中。《提要》评论《解弢集》“多仿王孟之音，而酝酿深厚则未及古人”。张其淦《吟芷居诗话》较客观：“今观虚舟诸作，乐府古体，用力甚深，钱允治谓其"脱去蹊径，诩诩欲仙"，尚非过誉；然谓其近体"与时高下，傅以神采，皆超诣卓绝，有言外意"，则所见不如所闻矣。乐府古体，佳篇甚多。”认为邓云霄近体诗不如古体好，肯定了其古体诗佳篇甚多。这首《金鳌洲观灯歌》属于佳篇之一。

新闻推荐

“习武小将”征战省第四届青少年体育嘉年华获佳绩 荣获76个武术项目奖牌

获奖运动员合影。本报讯近日，由省体育局、共青团广东省委员会共同主办的广东省第四届青少年体育嘉年华暨粤港澳青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