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渡船里的浈江（组诗）

曹文军

笔名舒然，男，原籍江西大余，生于广东南雄，现居广州芳村。有文字见于《文艺报》《工人日报》《文学报》《创作评谭》《作品》《长江丛刊》《佛山文艺》等。

风度引

阴香树上画眉在吟哦——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像渐行渐远渐清晰的南岭

九曲十八滩，

趟过历史的沟沟壑壑

翘首《唐诗三百首》，

尔后引颈南望——

思君如满月，夜夜咸清辉

触摸你的皱褶，走过你的通途

在南方以南，海平面托起的那轮明月

照大唐的长安，也照我的一帘幽梦

我知道，清流是短的

遗忘总会在狂欢时无限加长

风流云散，风度如你。污泥在外

浈水汹涌，那是你眸子里的波浪

与月华对饮，向余晖讲述

热爱之心恒常的孤独

我翻检你的诗歌和奏折

以贪恋的眼光，

收割所剩无几的绿

和许多人一样，我活着

但并不确定。你死了

如同年老的春天倒下，孱弱的回声

在时间的驿道逡巡

在罪恶、谎言、势利的染缸中洗手

余靖帖

天圣二年某夜，余靖在汴州仰望

北斗七星，箕、斗位南。那是韶州

星耀之下，浈武汇合，北江南流

让它去吧，扯住我的一生

把我擦亮的星辰献给故乡

可我已偏离，或者远行

在朝廷，记忆的韶州学宫

有些微的雪意，池中的鲤鱼

失去耐心。而我，蹀躞在时间的中轴线

祭出“六箴”，使铁蹄觊觎的中原

荞麦青青，书声起伏如故

大鉴寺

昨天我已来过，但已忘记昨天

今天我来了，但又懵懂无知

大鉴寺，大鉴寺

多少后悔，多少张狂

在一千三百五十一年的铜鉴中

衰老成蹒跚的泪滴

听那菩提树上梵音缭绕

兴隆街头脚步缭乱

一万次叩首，无法打破

你一刻的沉默。大鉴寺

你曾经是世界，是每一个我

是旷野的呼告，是密室的呢喃

是有求必应的上上签

而今，你静默如斯

相信天地不仁，人间自有决断

韶关东

我想告诉你，我的远方

可我害怕你把她带进夜的神秘

轨道上轮回的昼夜

被更远的远方划出金属的光泽

那是受伤的爱情，那是出走的灵魂

在广场上彳亍，我的钱包装满了地址

我们如此相近，近在咫尺

而你，却气喘吁吁，广播找人

我掩住哭泣的双眼

把一生的迷途抛在浈江

然后，登上熟悉的火车

让拥挤的虚空，

消耗寸寸光阴

去十里亭

要春风十里，要春日迟迟

要三杯落肚，要一往情深

五里亭看十里亭

日子在菜地里巡游

时间被爱情折叠

十里亭里五里亭

贴着爱人的胸口，

我抽出一支箭

射向梦中的城

亭外一棵大树华盖如伞

那是五百年前的遗梦

走过五里是十里

你出生之前，亭子已建好

只等我来，话别西风瘦马

浈江

流过百越楚吴，流过南野浈昌

枪声惊起蛙声一片

你以处女之心加入城市的合唱

仿佛出嫁的姑娘

宜其家室。放下客家包袱

接受粤语的锤炼

那是你出嫁时的模样

左边有北上南下的车流

右边有忙里忙外的人流

身前是节节拔高的欲望

身后是时时关切的目光

一座城，有韶华，也有风度

一条河，有奔波，也有修行

2018.08.14写于芳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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