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的汕头粿条汤

●李冰琳

你有没有这样的经历：在餐厅里拿着菜单，翻来翻去纠结着，问大家吃啥，都说随便、随便，然后服务员一脸假笑地说，我们没有“随便”这个菜。

到汕头，这真不是事儿，去吃粿条汤啊，真的有“随便”的！

粿条汤与汕头人的关系，就像拉面于兰州人、老友粉于南宁人、米线于昆明人一样，是最家常最亲切的，所以满大街都是小小的“粿条铺”。老资娘、小林记、三妹、四顺……朴素的名字、土气的招牌、简易的装修、低档的桌椅，却都不乏衣着光鲜的人们光顾，汕头人太实在了，好吃才是唯一王道。

汕头粿条铺，炉子永远都是摆在沿街入口处，高汤翻腾着热气，吸引着路过的行人，各种鱼虾肉都摆在那，新鲜程度完全可视，嫩绿的青菜还滴着水，掌勺的老板偶尔还趁着空闲，精心剔着板筋。

走进店里，只需说：“阿兄，煮碗粿条，杂杂，勿落葱，三十”。几分钟后，一碗热气腾腾、汤鲜料足的粿条汤，就端到面前。

“杂杂”！聪明的你一定猜到，就是我说的“随便”！粿条汤里加什么料呢，各种都随便放一点，你看着办的意思。是不是选择恐惧症者的灵丹？

汕头粿条铺里，所谓的菜单和价目表基本都是摆设，因为食材品种太多，且每天都不同，海鲜又是“时价”。

对汕头人来说，粿条基本上可以煮一切，关键是汤底要好、食材要精。

最普通的猪肉，要选几小时前刚刚宰杀的猪，根据具体部位区分出二层、米筒、板筋、梅肉等数种，按纹路切成薄片；猪肚、粉肠、腰花、脑花、猪血，都务必用本地猪，事先处理得恰到好处，“有味”又“无味”；还有各种本港的虾、蚝、贝、石斑鱼片、龙头鱼、草鱼皮，甚至鱼胶、鲍鱼、角螺、象拔蚌，一定要新鲜，才能完美融合。

应对口味特别敏感又挑剔的汕头人，老板在这方面可来不得半点随便。

食客进门便站在炉旁，根据自己喜好任意选择。三种五种、十种二十种，都可以，就是这么随意。实在懒得选，就一句“杂杂”搞定。当然，会做生意的老板常常会记得每个熟客的喜好，有人喜欢肉多、有人喜欢海鲜，有人要粿条多点，有人不吃葱、有人爱香菜。所以很多时候，你虽说随便，却总能恰恰好“随便”吃到自己喜欢的东西，绝非偶然。

如果你问，粿条汤多少钱一碗？通常是外地人才会问。回答是，你想吃多少钱就多少钱。天啊，价格也是随便！

讲真，汕头粿条汤价格真是太随意了，从15、20元起步，100、200元也不奇怪，你要吃多少就说，老板自会按价格给你安排。

有一次我带外地朋友去吃，她点了几样海鲜。我跟老板说，一碗200的，再给我来一碗20的猪血加珍珠花菜的。她吓一跳，忙说：“我是仙女，食量很小的。”我笑而不语，结果端上来，两碗一样大，汕头粿条汤从来都是“加价不加量”，无论多少钱，老板都能精准把握总量，保证刚刚好吃饱，并不会浪费，这里面也是生意经啊。

粿条汤，似乎在任何时候吃都是合适的。

初升的太阳下，来一碗猪血西洋菜粿条汤，带着温度的猪血猪肉，娇嫩欲滴的西洋菜，一洗朦胧的睡意；忙碌的工作间隙，一碗浓香牛腩与牛肉丸粿条汤，牛气满满让疲惫的你满血复活；万籁俱寂的街头，无论风雨，总有亮着灯的猪肚粿条汤，那属于你的深夜食堂，安慰着夜归的灵魂。

所以，时间上也是随便的。

汕头粿条铺可能是营业时间最长的美食，好像全年无休的麦当劳。不同的是，这24小时是不同店家接龙的，有的只白天开、有的只做早餐、午餐，有的却只在下午五点后、甚至晚上九点后才开始营业，毫无规律，又是这么随便！但无论何时，想吃的时候，总能找到开着门的店。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个大年初一晚上，凌晨两点出来，下着小雨，还能在长平路交行门口人行道上，吃到热腾腾的粿条汤，真心感叹潮汕人的勤劳。

潮汕人都想做生意，不爱打工，总说“生意小小会发家”，真有许多餐厅老板，就是从路边摆粿条汤起家的，但这背后其实充满着多少艰辛、多少努力。看似随便的粿条汤，倒也有很多不随便的努力在里面，就像一句歌词：“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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