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力量让90后汕头青年花十年之功翻译出布洛赫代表作《梦游人》 流畅：要么默默无闻，要么一鸣惊人

流畅

本版1月17日刊登“汕头小伙耗十年之功翻译《梦游人》”一文引发读者关注，人们为90后汕头青年流畅凭一己之力翻译布洛赫巨作《梦游人》，填补国内空白感到骄傲，同时也好奇未曾上过大学的流畅是如何做到翻译界许多大咖都无法做到的事。带着读者深深的好奇，记者辗转联系上目前居住在上海的流畅。

之前看过有些媒体对流畅的采访报道，一直以为他是一个腼腆内向、不善言辞的小伙，不曾想一聊起来将近一个钟头，电话中他不加掩饰地谈他的家庭，他的学生时代，他开网店的艰辛历程，当然，更多的是谈他对文学近乎痴狂的热爱。

学生时代：

背诵整本英文原著 英语水平突飞猛进

1992年出生在潮阳和平镇的流畅原名郑富豪，有一个妹妹两个弟弟。他的父亲是个泥瓦匠，后来改开出租车。母亲在医务所学过一些接生知识，在村里当接生婆。父母都是老实人，收入又少，一家人日子过得紧紧巴巴。作为家庭长子他背负着父母希望他“发财”的愿望。读初中时，流畅的成绩还不错，中考时考上了潮阳林百欣中学，来到棉城读高中。

许多读者对流畅未曾上过大学，英语怎么能够学得那么好，甚至能够翻译许多翻译界大咖都不敢触及的这样一部作品感到好奇，对此流畅说：“我有语言方面的天赋，从小我就特别喜欢看课外书，鲁迅的文章我很喜欢，当然我更喜欢外国文学，像海明威的《老人与海》以及乔伊斯、雪莱、拜伦等的作品，我都特别喜欢，这些外国文学作品为我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或许正是由于这种好奇的心理，从初中开始流畅便徜徉在外国文学名著之中不能自拔，读高中时更是到了近乎痴狂的程度。后来流畅不再满足于只读中文版的外国名著，他通过各种途径寻找到英文原著，当时书店里很难买到英文小说，网络也没有现在这样发达，他用MP3下载英文原著文档，并把一整本原著背诵下来。他还背诵济慈和叶芝等的诗歌。对于许多学生来说，这种做法无异于做苦行僧，但对流畅而言却甘之如饴。爱好加上天赋 ，让他的英语突飞猛进，到了高中毕业时，他已能轻松自如地阅读英文原著。

从高中开始，流畅开始写文章，诗歌、散文随笔都有涉猎。

“我未曾想过要发表，就是写给自己看。这也是一种精神寄托。”由于把大部分时间花在外国文学的阅读上，流畅自然无暇顾及其他科目，所以到了高考时，他的英语接近满分，语文成绩也相当不错，总分却差强人意。在2011年第二次高考失败之后，流畅在一个远房表哥的介绍下，到广州的一家货运站打工。

初涉社会：

两度开网店皆失败 遇伯乐专注翻译布洛赫

流畅是米兰·昆德拉的忠实粉丝。流畅说，俄国著名诗人布罗茨基曾说过，他写诗是为了取悦一个影子——英国诗人奥登。而对于他来说，这个影子就是昆德拉，他翻译的所有作家的作品都是从他那里发现的。而《梦游人》是被米兰·昆德拉反复称赞的一部作品，他曾说“这本书包含了后普鲁斯特小说所有可能性的萌芽。”流畅说：“当时我刚刚学会在卓越亚马逊网购图书，所以一拿到薪水就立刻订了《梦游人》的英文版。”流畅读完之后非常兴奋，觉得昆德拉说得一点都没有错，他立志把它翻译成中文。这是他赋予自己的一项精神使命。那一年他19岁。

为了能专心致志的完成这项神圣的使命，流畅辞去仓库管理员的工作，回到了家乡。2011年开始，流畅一边翻译、写作，一边在淘宝售卖内衣。“一方面是为了能够挣点钱，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不让父母觉得自己无所事事。”在堆满了商品的卧室、仓库兼书房的狭小空间中，流畅一边忙着接订单发货，一边从事着他挚爱的翻译工作,期间，他还翻译了布洛赫传记《赫尔曼·布洛赫：不情愿的诗人》以及小说《未知量》。然而，虽然花了大量的时间拼得精疲力尽，网店依然以亏本告终。窘迫之时，他曾做过买5条内裤，送他翻译的《未知量》译者签名本一册。5条内裤34.5元，一本《未知量》价格32.4元，小说包在内裤里一起发货。“或许你缺乏做生意这方面的天赋。”记者开玩笑地说，流畅却认为他更缺乏的可能是运气。

就这样，顶着周围人的不理解和家人的反对，流畅一路跌跌撞撞，执着于使命，由于出版方向他预支了《梦游人》的稿费，2019年，流畅关掉天猫的店还债，到上海住了几个月，集中将《梦游人》的草稿彻底整理完毕，这才有了后来的顺利出版。

翻译生涯：

倾十年之功翻译《梦游人》 翻译水平受肯定

《梦游人》在发表90年后才有中文版，足见翻译的难度。哲学博士、执教于同济大学中文系的诗人胡桑认为，《梦游人》是一本德语世界公认难翻译的书，因为其中涉及了太多的知识和哲学背景。此外，布洛赫的语言复杂，翻译者要具有广博的知识和对西方文化的理解力，还要有忠实于原文的精神。据说出版人曾找过几位译界翘楚，他们都表示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译这个大部头。而翻译它的时间成本与稿费收入的严重不成正比，可能是无人愿碰的一个重要原因。而不到30岁的流畅硬是将这块无人敢啃的“硬骨头”啃下来了。他说，为了翻译这部小说，《荷马史诗》《圣经》《神曲》等书都要读，甚至连哲学、西方建筑史都得看。为了一个句子，很可能要去读完一本书。无法想象，如果不是真的热爱，又如何能够做到这一点。胡桑说，他非常喜欢流畅版《梦游人》的译文，觉得他的翻译语言很有张力，具有汉语的质感。出版人对流畅同样给予高度评价，说他的译文一如他的名字，而又不仅仅止于“流畅”。你能从他一个句子的结构中，从他的一个语法甚至从他对一个标点的运用中，感受到他的文学敏感及对文字的敏锐。他有可能成为一位像傅雷那样的优秀翻译家兼文艺评论家，甚至有望成为一位优异的小说家。这也足见业界对流畅的翻译水平的肯定。

翻译作品耗时耗力，付出与所得却十分不对等。流畅现在也面临生存困境，然而，他却不愿意将就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虽然明知道他的同学在一家公司做文案的收入远远超过他。流畅说，当年不知道翻译这么难做，但既然已经入行，还是要把当初选择的事完成。在他的身上有一种近乎拗的执着，但正因为这种执着，他才有可能耐得住寂寞，10年翻译一部作品。他计划在30多岁之前，翻译自己喜欢的作品，将来也会投身小说创作。

流畅寄语家乡的年轻人，要多学几门外语，它能让你看到外面更为广阔的世界。他自己也想多学几门外语。汕头的年轻人要有一种开放的心态，要走出来。认准的事情就要坚持去做，一条道走到黑，无怨无悔，才有可能成功。“你要么默默无闻，要么一鸣惊人。”流畅再次强调，他也以自己的经历，诠释了付出就会有所收获，坚持终将抵达彼岸。

□ 本报记者 吴湘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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