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中诗意□谢锐勤
作为一个潮汕人,无论白天还是晚上,在家还是路上,茶都不可或缺。借用苏东坡的话:可使食无肉,不可喝无茶。无肉令人瘦,无茶令人俗。于我而言,茶既是功能性的饮料,更是精神性的载体,还是心灵性的寄托。
那年清明节到南昆山度假,住在观音潭瀑布附近。早上吃完鲜甜的猪杂粥后,带上户外茶具坐在瀑布下、河谷边,满眼苍翠,鸟声婉转,清风柔顺,花香扑鼻。汲一壶山泉水,泡一壶英红九号,读《释放自己,便生欢喜:王维传》,心儿随王维在天地间自由自在翱翔。“山静似太古,日长如小年。”时间变得很慢、很慢,我似乎被世界所遗忘,但拿起茶杯又仿佛拥有全世界,宛若这片山水都是为吸引我而存在,而美丽,而动情。
那年盛夏在珠江边茶聚,品鉴友人珍藏的印级茶蓝印铁饼。喝着比自己年龄还大的普洱,每一泡都渐入佳境,至背脊汗出,大家兴致最浓。茶童专注于每泡茶的口感变化,江兄放声而歌,忘我吟咏,我微闭双眼,手指轻叩木椅和音,四木君和深柳读书人则若有所思。所有人都沉浸在蓝铁的喜悦中,心儿像一片茶叶在天地间无拘无束漂浮,那一刻我领悟了王羲之作《兰亭集序》时的心境,放下茶杯,“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
那年端午节到恩施徒步清江古河床,泡一瓶湄潭翠芽随身携带。徒步于峡谷中,没有路标,不觉恐惧,反有探索的乐趣。一个人上龙门、下河谷、入洞穴、爬好汉坡,原以为很艰辛的旅程,却发现挑战自我的感觉很美妙。路程越来越远,身体越来越重,目的地越来越近,心儿越来越轻盈。不觉疲劳,总有惊喜,好像不是在徒步,而是欢乐的灵魂在青山绿水中嬉戏玩耍。前行,一里路来一口茶,时光变得很惬意,仿佛遇见更美好的自己。
那年中秋后到南澳岛小住,住在山海之间的一家民宿。两天与外界隔绝联系,只与大海、星空、灯塔和风车做伴,生活减少到吃饭、睡觉、读书与泡茶,似有余光中在《沙田山居》中的情调。也许,再多的富贵,都不及远处的星辰和大海;再多的烦恼,都只是眼前太平洋中的沧海一粟;再圆滑世故,都不如保持内心“丰富的安静”。在一壶单丛中停歇与反思,“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即便生活中无法长期作“我”,能短期也是好的。
于我而言,无论是在茶中拥抱自己,还是释放自己;无论是在茶中提升自己,还是反省自己;都能感受到诗意。当然,卸下疲惫、放松心灵的方式还有很多,每个人喜好的都不同,酒或琴、读书或插花,不一而足,适合自己的就是最好的。正如罗丹所说:“生活中并不缺少美,只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很多人习惯匆忙赶路,常常连路边怒放的花儿也忘记欣赏,更别说带上一杯诗意的茶了。
成年人的生活从没“容易”二字,如果想在艰难而琐碎的日常中获得继续前行的勇气和动力,就应每天给自己留点时间,给喜欢的事情留点时间,让心灵得到滋润。林清玄说:“喝完茶,我们再度走入风尘,带着云水的轻松,行囊也轻了,步履也轻了。”如此,诗意的片段会连成篇章,优美的篇章会连成书,一生都在愉悦行走,岂不妙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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