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子弟赤脚赶考
大学期间下乡中山深湾乡“三同”劳动 1964年
队长的女儿（速写）1962年
大树底下好乘凉（国画）2002年
编者按
著名画家刘启端与报纸有着不解之缘：处女作《春耕图》刊登于《粤东农民报》（《汕头日报》前身），竟获得足以购买一担粟的稿酬！刚念初中作品就登上《中国青年报》；家贫学业难继之际，《人民日报》一则招收免费美术生的信息犹如久旱甘霖——他赤脚从村里步行到汕头考场，投考中南美专……
作为广东省新闻出版界老前辈，刘启端四十载的职业生涯，埋首勤耕，为人作嫁衣，经手编辑和自创出版的连环画约有百种之多。 “一生善画牛，爱画牛”（林墉语），甘当人梯的孺子牛精神在融媒时代依然闪光。
今期“艺考故事”与读者分享“放牛娃”的寻艺之旅。
本期特邀 画家刘启端
刘启端 1939年生于广东潮阳谷饶新坡村。1957年考取中南美专附中,1965年毕业于广州美术学院中国画系。曾任羊城晚报、南方日报、广东人民出版社美术编辑，岭南美术出版社编审、连环画室主任。广东省连环画艺术委员会副主任、广东省美术家协会会员、广东省漫画家协会会员、广东省潮人联谊会理事。
个人出版连环画《鲁迅传》《彭湃》《叶挺》《黄兴》《寸土不让》《武林志》等十多册；国画《百牛图·兼谈画牛技法》、《水乡的节日》、《珠江情韵图》(长卷)、《刘启端画集》。作品被省、市博物馆、深圳关山月美术馆、东莞可园博物馆、广州美术学院收藏。个人传略被编入《中国现代美术家大辞典》和《中国出版人名词典》。
在潮阳谷饶的小北山麓，有个村子名新坡，村里地少人多，过去百姓生活十分艰难，年轻人迫于生计，纷纷远渡南洋谋生。这个村里，也出过不少文人墨客，上个世纪90年代初，省里的报纸曾报道，称它为“专家村”和“才子村”。
我出生在这个村子里，祖辈多代单传。祖母是个裹足女子，没上过学堂，但慧巧能干，手艺出众，是村里有名的裁缝能手；她又是一位剪纸高手，能信手剪出各种图案、花鸟和人物；她还能随口诵读潮州歌册。我八岁时才念书，两年后便辍学回家务农，牧牛、放鸭、插秧、割禾……样样干过。但我自幼酷爱画画，一有空，就跑到祠堂里去观赏屋檐上、门顶上的图案和人物画。回到家里，拿起小石片就在自家的墙上涂鸦，家里的墙壁成为我画画的好天地。在民间文化艺术和祖母剪纸艺术的熏陶中，我幼小的心灵深深地刻下了学艺的烙印，已经成人的大哥看到我聪明好学，就对着全家人说：“我家无个文化人，没出息，再艰难也应让阿弟读书啊！”一年后，我复学了，学习成绩名列前茅，还常常拿到了学校举办的书法美术比赛的一等奖。一次上语文课，我在一张小纸片上偷偷绘制《老鼠嫁女图》，女老师走了过来，取走了画作，命令我站到讲台上。她拿起藤条，狠狠地在我的手掌心上抽了好几下。
邻居有位农民画家，名刘启亨，年轻时他父亲花了约十担谷子，让他去拜师学艺，回乡后，他被县里选为美术通讯员。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他约我画画投稿。当晚，我便创作了一幅农民春耕积肥的墨线图给他。想不到几天后，作品发表在《粤东农民报》（《汕头日报》前身）上，报社还寄来了足以购买一担谷子的稿酬，一时一鸣惊人。初中时，我的作品已登上北京的《中国青年报》，在学校和县里开始小有名气。
1957年初夏，我在谷饶中学临将毕业，对前途却十分迷惘。想上高中继续求学，但家里的经济无法支持。踌躇不定之时，突然从《人民日报》上发现中南美专附中在中南地区招收40名免费生的广告。这消息无疑是久旱逢甘雨，于是我便投书该校。经过学校的筛选终于盼来了一张准考证。我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准备迎接考试。
潮汕的考场设在汕头市，虽然离家仅数十公里的路程，但是，对于一个从未走出过山村的农家小子来说，比出洋还难。幸好，热心的邻居阿彬兄伸出了援手，主动提出带我到汕头赴考。考试前的一天，带着祖母为我准备的干粮，同阿彬兄一起，赤着脚，长途跋涉地行走了一整天的山路，来到了汕头市，晚上寄宿在同乡人在汕头的一间破旧木屋里。
考试当天，考场上挤满了近百名考生，他们多是城里人，也有少数是从附近各县来的，潮阳县仅我一人赴考。第一天考文化课，我顺利地过了关。第二天考素描写生，看着面前摆放着的各种石膏形体，我愕然了！因为在乡下从来没见过石膏像，更别说画过石膏素描了。无奈之下，唯有硬着头皮，靠着仅带来的一支铅笔，偷偷地瞄着前面的考生跟着画。第三天考创作，这无疑是我的强项，很快我便完成画稿呈交上去。
一个多月后，学校寄来通知书，我被正式录取了。邻里奔走相告：“乡里又有人中"秀才"了！”
八月底，我准备孤身远行，赶赴学校报到。可是面前又出现了难题：村里没有汽车可搭，必须要到几十公里开外的县城才能购买到前往广州的汽车票，到了广州，又得想办法购买北上湖北武昌的火车票。时间紧迫，无计可施，此时，正准备回潮州韩山师范学校的堂弟刘启本向我建议：不如同他一起先到潮州市，然后在潮州乘车上广州。于是，我挑起行装，两人沿着山区小道，翻山越岭，历经一整天的跋涉，傍晚赶到了潮州城门口，此时月上东山，夜色朦胧，走了一天路，脚丫发烫，踩着轻轻摇晃的十八梭船，如在梦里。我终于来到潮州，儿时憧憬的府城，明天就将从这里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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