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画是摄影师教的 □陈映欣

考上美院前素描作品1982年

《临徐渭像》1984年

《嵩山会善寺》38×45cm2017年

我是1984年考上广州美术学院中国画系的。我的高考之路并不顺利，在此之前已经考过两年：第一年考的是轻工业部广州轻校装潢专业，第二年是考苏州丝绸工学院染织专业。

那时，还没有“艺考”一说。对于许多“60后”美术爱好者来说，学画画更多的纯粹是兴趣使然，跟考学无关，跟谋生无关，更与“出名”无关，就是“喜欢”，就是想当“画家”。至于学了画画以后有啥用，是不在考虑之列的。从事行政工作的父亲从他的认知出发，觉得画画是“不务正业”，一开始是不支持我学画的，只是到了后来听到有老师夸我“有天分”，才同意我正式学画。

那是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即使在县城的百货大楼，也买不到颜料和画纸，更不用说美术参考资料了。当时我二姐在广州华师读书，放假回家时陆续用省下的钱买了几本画册带回来给我学习。记得其中有一本《中国画头像写生》，活页，里面有杨之光、李震坚、吴山明、卢沉等先生的作品。“无师自通”胡乱临摹了好多幅（当然不得其门而入）。后来才知道，这些作者可都是当时中国人物画界的顶尖人物啊！

没有颜料用也是个大问题。早前，文化馆的陈锦怀老师给过我一盒摄影上色油彩，味道很“洋气”（那个年代的孩子，很多都喜欢闻汽油和化工产品的味道，可能是因为难得闻到吧）。虽如获至宝，但用起来真的很不专业。怎么办？想办法搞颜料！现在学美术的年轻人，绝对想象不出几十年前的美术爱好者为了找颜料，是怎样挖空心思、“丧心病狂”。当年为了搞到颜料，还当了一回“小偷”：那是有一次，同学带我去县剧团里玩儿。进到高大空旷的排练厅，旁边的墙上在画舞台布景。当时美工老师刚好休息去吃午饭，排演厅里空无一人。而布景的前面地上，赫然摆着一钵钵五颜六色的水粉颜料！看到那么一大钵的颜料，我简直就像饿狼见到肉一样。那时候也不知哪来的胆子，两个人一合计，便胡乱找来几张报纸，每种颜色各挖了一大块，用报纸一包，揣在口袋、裤袋里，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大摇大摆走出了剧团大门。虽强作镇定，其实小心脏跳的就像要蹦出胸口！一溜烟跑回家，掏出“偷”回来的颜料块，装了好几罐！接着，买来牛胶熬制，跟色粉混合，调制成可用的颜料……欣赏着“战利品”，那种满足感和幸福感，如在昨日。

再就是纸张极其缺乏。那时在县城，别说素描纸了，就是白板纸都很难买到，美术爱好者们只能用所有能找到的纸张画画，甚至包装盒、香烟盒都能派上用场。拆开后，里边那面白色的就可以用来画素描了。物质匮乏时代，人们都是脑洞大开、物尽其用，那时我母亲在中医院工作，我央她拿回一些中药包装纸回来画速写，效果特棒，没几天就被画友们瓜分殆尽！

三十多年前的“艺考”培训，远没有现在这般“专业”，有一条完整的“流水生产线”培养考生。当时有意愿想考美术学院的学生，一般是通过各种渠道拜师学艺，或参加各级文联、文化馆或工人文化宫举办的美术培训班学习，接受美术基础训练。这些老师，有些本身是中学美术老师，有些是文化馆的美术干部，在地方上都有自己的学生群。除了中学美术老师外，我的主要老师是海丰县文化馆的陈锦怀老师和马若愚老师。陈老师是文化馆的摄影干部，早年毕业于韩山师专图音班，分配到海丰工作，教过书，后来在文化馆从事专业摄影工作，拍摄过许多农业学大寨的照片，记录了那个特殊的年代（陈老师的多幅黑白摄影后来被广东美术馆收藏）。说实话，我从来没见过陈老师画过一笔画，但这不妨碍他指导我画画，所以可以说，我的画是“摄影老师教的”。一年多后，陈老师跟我说“你进步很大，我教不了你了”。然后就带我去拜见马若愚老师。马老师是海丰名画家，家族是当地望族，他早年接受过高等教育，后来回家乡教书，虽在文革中历经坎坷，但却时时保持儒雅风度，爱生如子，在我印象中从没见过马老师生气。即使在吃饭时间带画去他家给他看，他也总是和颜悦色地、耐心地指出我画中的缺点，一点儿也不计较我的不懂事。现在如果年轻人拿画给我提意见，我还算比较有耐心，应该说跟老师的影响有极大关系，“师范”二字，在这里得到极佳的诠释。

有意思的是，我童年时在澄海老家刚读完小学一年级上半学期，即随家人离乡背井到外地生活，而考上大学之前的半年补习，却是家庭迁回家乡后在澄海中学完成的，也就是说我最终还是在老家考上的大学，“有头有尾”，这是否可以理解成家乡对游子远游归来的一种眷顾和褒奖呢？

本期特邀 艺术家陈映欣

陈映欣1963年生，广东澄海人，国画家、美术评论家。1988年毕业于广州美术学院中国画系。现为广东画院专业画家、高级美术师、《广东画院》副主编，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广东美协中国画艺委会委员、广东省海外联谊会理事、广东省国际文化交流中心理事、西安美院继续教育学院外聘教授。

代表作有《紫气东来》、《金色田园》、《大地鎏金》等。作品多次入选全国美展及各类大型展览。《紫气东来》获“全国首届中国山水画展”铜奖，《第一抹阳光》获“跨世纪暨建国50周年全国山水画展”优秀奖，《金色田园》获“"希望的田野——美术家眼中的广东农村"美术作品展”优秀奖，《大地鎏金》获“纪念中国改革开放30周年全国美术作品展”优秀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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