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桁槽”的思念
□邱创仕
我家祖辈数十代都是渔民,到我这一代才洗手上岸,这次随渔船出海捕鱼,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重点还是去看看祖辈世代劳作地方——海山岛与南澳之间的海峡、海湾:虎屿、浮屿,凤屿、晏仔、圆屿……也算是向祖业告别。
微风吹拂,轻波荡漾。秋风吹皱一泓海水,机船犁开白色浪花,大门、小门、三百门;欧边、东边、麦云澳,近处的鸡母澳,远处的牛屿、五屿、我曾钓过鱼的凤屿。一切都那么亲切、熟悉而遥远。但记忆有的很清晰,有的已模糊,有的烟飞湮灭了。
渔船驶进南澳与海山岛之间的海峡——“老路底”。左边是澳山,右边是凤屿,前面可见跨海飞渡的海湾大桥。几十年前这片海域是我们家乡渔民耕海谋生的地方。主要作业方式是设置“桁槽”:就是在海峡急流处竖立十几根高大笔直的松木,每根间隔十米左右,在松木柱中间海里放置渔网。利用潮汐进退,把顺流而下的鱼虾流归网尾。在潮汐将尽、海流趋缓时拉上渔网,把鱼虾倒进鱼筐。我们家乡渔民沿用这种捕捞作业,从明代直至上世纪八十年代,共有几百年历史,成为家乡传统的、具有特色的主产业。规模从小到大,从近乡海湾延伸到南澳岛附近海域。一九五八年和一九六九年围海造田,青山湾至海山岛海域沿变成内湖和良田。近家乡“桁槽”消失了,但海山岛至南澳岛间尚存十九座“桁槽”。之后渔民由大队统一调配。我父亲先后在浮屿、晏仔、狗绕、虎屿、石狗、新圆屿的“桁槽”担任船长,大半辈子都从事这种耕海作业。后来,由于围海造田,海流以及环境改变、现代捕捞技术发展迅猛,海洋生物大幅度减少,捕鱼产量逐年下降,港西“桁槽”这种延续几百年传统作业也随之消亡,进入了历史,成为家乡渔民们的依稀记忆。唉!我想,再过几十年,恐怕青年人就不知道“桁槽”捕鱼作业是怎么回事了。
航船拖水影,桁柱抵风流。岛屿依旧在,故事远悠悠。消逝的桁槽勾起我无尽的记忆和感慨。儿时随父亲下海的情景一幕幕映现脑际,挥之不去,恐怕不进黄土难以忘却。
四面眺望山海,几分伤感,几分失落,心绪沉重茫然。啊,别了!我们的“桁槽”难道就这样永远消逝?但是父辈辛勤劳作的顽强生存精神却会长期延续下去,在后辈血液中长流。古话说:乐山者仁,乐水者智。旧社会以落后手工谋生的祖辈渔民生存是极为艰难、顽强而又智慧的。他们的作息时间是以潮汐进退而定,生物钟全被打乱。我们知道,潮汐每天都不一样,大约每天潮水进退慢一个小时,那么每天挂网、收网时间也推迟一小时,造成了吃饭、睡觉不定时。最为厌倦的是冬天夜里三四点起床挂网、收网。特别是寒冬腊月阴雨加北风,在熟睡中被值更船长叫醒进入紧张的工作状态,岂能一个“愁”字了得?生活环境很差,席船板,衣蓝天,浴海水。船长十米走来回,困守半月方回家。倘遇淫雨,十几个人窝在狭窄阴湿的船舱里。海中劳作则需刚毅性格和拼搏精神。记得我十几岁时随父亲出海,第二天运鱼回高沙卖给收购站,恰遇退潮,海面平静无风,必须摇桨逆流而上,几个人奋力摇桨,因船不进则退,即使累得汗流浃背、精疲力竭,也不能停下手,否则船到不了码头,鱼会腐败倒进海里,整天劳动成果就付之流水。那一次累得筋骨酸软的经历,让我深深体会祖辈耕海谋生的艰辛、顽强、耐劳和勇敢。家乡渔民世世代代就在战天斗海中存活。捕捞丰产心头喜,刮风歇业常忧愁。就这样年复一年、一辈又一辈顽强、艰难地奋斗生活着,多么不容易啊!
渔船归航了,这几天的收获可真不少。活水舱鱼蟹挤跳,急冻箱饱列前舱。现代化渔业生产比过去轻松多了,重体力工作都被机械代替,工作和生活环境改善了,收入更高了,与旧时代相比,真是换了人间。
船越驶越近,我端坐船头上,凝视着家乡小山巅上的大榕树,思绪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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