蕉岭三及第的 “虚”和“实”

南方日报 2021-04-01 07:00

三及第从食材到烹调，讲究的都是一个“鲜”字。林文虎摄

曾志雄

一篇“小文章”经过多年的锤炼、打磨，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小吃打上“国家地理标志”“广东省传统特色小吃”“广东省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标签，成为小县城的名片、代名词，并以独特的历史文化内涵，独特口味以及巨大的后发效应成为客家特色饮食文化，走出县门，走向广阔天地。这篇文章的能量也太大了。

一个客家地方小吃被冠以古代读书人所追求至高理想的代名词，而且“三及第”名称前面竟还把地名蕉岭作为修饰和限制，变成了“蕉岭三及第”，这简直有点不知“天高地厚”。

未免太言过其实了吧，只是瘦肉、猪肝、粉肠再放点青菜煮汤而已，我想。我是个教书匠，对“三及第”这个名称还是熟悉的：及第，科举应试中选。三及第即是三元及第，科举时代乡试、会试、殿试都考中第一名，分别叫做解元、会元、状元，所以又称“连中三元”。三元及第是科举制度下古代读书人渴望得到的最高荣誉，但中国古代所有读书人获得过这一称号者寥寥无几。当时，我特意写上“寥寥无几”几个字，以表示我的怀疑和不理解。

本以为桂峰兄写小文章不过是为“专栏”应景操刀的，一星期一篇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谁知他竟一发不可收拾，默默地、不遗余力地做推手，几年过来，真的把虚的做实了。

真的是匪夷所思，现实强烈地颠覆了我的初始认知，我只能用“既成事实”来重新定义，因此怀疑和不理解随之也就不存在了。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这个诗句很恰切地记录了蕉岭三及第由发轫、发展到传承的真实过程。在不露痕迹的时间空间后面，一个来自寻常巷陌的地方小吃悄然出镜，发出属于自己也属于现实生活的亮光。这个讯息除让我看到改革开放市场经济的成果及政府勠力宣传推广的决心外，还真正感受到了文学艺术在社会和经济发展中的效果和效应，一篇小文章上市报、上省报最后成为特色饮食文化成为网红，让一个地方小吃因此掀动的蝴蝶效应由内涵向广阔的外延发展，这种效应让我切实感受到了文学的力量、文化的力量。

这是由“虚”转“实”的初步成果。

从实际效果看，可以这样说，蕉岭人的一天是从三及第开始的。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在外吃早餐逐渐成为人们的习惯。一座小小的山城专营或兼营三及第的店铺不下百家，每天早上，这些早餐店座无虚席，几间“名店”甚至要排队。回到老家的蕉岭人第一天的早餐一定要到三及第店报到，好像急于要见久别的朋友；外地来蕉岭的朋友、游客竟然有“没有吃上三及第就没有来到蕉岭”的说法。这种热度，这种规模化的呈现可以看出“蕉岭三及第”迅速发展起来的“实”。

梅州市内的各县区就不必说了，挂有“蕉岭三及第”牌子的早餐店遍布各个县城和大镇，以至于让不少吃客不明就里。

一次，我们到广州挂钩学校参观学习，第二天早上起床后，学校的校长特意通知我们上校车，在车上他还挺神秘的，不告诉我们吃早餐的目的地。约十多分钟车程后，大家在一个有点规模的“蕉岭三及第”早餐店门前下了车。进得店来，熙熙攘攘的，生意不错，服务员一口蕉岭客家话更让我激动了好一阵子。这时校长才笑着说：“这里也有你们家乡的美味佳肴。”校长的有心和用心着实让我们感动。

其实远不止此。在深圳，在珠海，在整个珠江三角洲，甚至在海南，我都曾见过挂着“蕉岭三及第”牌子的早餐店，也都尝了一遍，口味相差甚远恐怕是因为他们的“原料”不是来自我家乡。尽管如此，我不得不说出一个事实：就客家特色食品来看，从没有像“蕉岭三及第”这样，形成了自己的特色饮食文化，并有如此大和广的发酵能量的。

当然，蕉岭三及第能有今天的名声绝不是徒有虚名的，也不仅仅是我刚才说的“瘦肉、猪肝、粉肠放点青菜煮汤而已”那么简单。还是援引桂峰兄的文章吧：实际上，三及第是一道非常简单的佳味，它的材质由猪肝、猪颈瘦肉、猪粉肠组成。只是对这些食材的要求较高，要新鲜、要嫩。精于此道的食客来到饭店，看清掌刀师傅刀下的猪颈肉新鲜得还在跳动时，才满意放心。三及第从食材到烹调，讲究的都是一个“鲜”字。讲究的老板，还要先在头一夜熬好骨头汤，做备用的煲底汤，做出来的三及第才能达到鲜美的味道……当然还有营养、文化诸方面的考量。

三及第的名声越来越大，它已经成为蕉岭人日常生活不可或缺的美味佳肴，甚至可以说是寄托乡愁的具有特殊意义的意象，这一点我是深有体会的。记得十多年前，我到广州培训学习三个月，可是不到一个月就生病了，幸得室友悉心照料才逐步好起来。周末的一天，突然想吃三及第，而且想得很，甚至为此找了好几条街，那种好像吃上三及第就能找到“家”的迫切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现在想来，这也不奇怪，在我心里，三及第早已经成为游子连接乡愁的“脐带”了。

蕉岭三及第由虚而实的经历好像并不曲折，但一篇称得上“发轫之作”的小文章促成了政府的高度重视和大力推广，最后做成一篇让小县城骄傲的“大文章”，这的确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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