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乐丝弦幸未绝
● 黄启键
扬琴弹奏的每一个音符,经过头弦高昂而哀婉旋律的连贯,仿佛把古代的历史一幕幕呈现在眼前。一曲汉乐《怀古》,表现客家人跨越黄河、长江,走中州古道,过吴楚绿原,一步步往南迁徙,客居他乡,而又对故土和祖先充满崇敬和思念的意蕴。
《怀古》前部分为缓板,舒缓的曲调,抑扬顿挫。扬琴的竹槌在琴弦上敲击出的每一个颗粒性的音符,经由提胡、二胡、琵琶、月弦、阮等乐器合成混响,犹如回忆中的每一个时点。丝弦的旋律抒发出淡淡的无奈和忧伤,音韵丝丝相扣,意境缠绵凄美。音乐的后半部分为中板和紧板,通过节奏的加快、音量强弱变化和刚柔相济的手法,表达客家人继往开来、奋发图强的愿望和情怀,乐曲内涵深长悠远。
我们都普遍使用汉语和汉字,但不一定很多人知道汉乐。汉乐是一种根植于粤东客家地区的民间音乐,曾有中州音乐、中州古韵、国乐、外江弦、汉调音乐等名称,1962年广东省“羊城音乐花会”期间,定名为“广东汉乐”。经收集整理,目前有谱可查的汉乐共有791首(套),包括了丝弦音乐、中军班音乐、民间大锣鼓、八音锣鼓和庙堂音乐五大类别,其中丝弦音乐有531首。演奏用的乐器分丝弦为主的文乐和打击乐为主的武乐两大类,涉及29种乐器。汉乐作为古老而又独具艺术特色的音乐形式,其乐曲的来源大概有几点:中原宫廷音乐,如《大乐》《南进宫》《北进宫》;由唐诗宋词承袭演变而来的音乐,如《浪淘沙》《昭君怨》《迎仙客》等。还有由古琴曲、元曲、戏剧曲牌等演变而来的音乐。乐曲的标题和主题也各具特点,如《翠子登潭》以扬琴的轮音和提胡的滑音等丝弦的演奏,表达翠鸟在江潭上凌空直下潜入水中捕鱼而怡然自得的生动画境。《出水莲》以古筝曲折与径直、重拽与轻揉、断开与连续、平正与奇变等手法表达莲花之清幽高洁。汉乐得以从1600年前的黄河流域中原地区流传至今,其在史学、民俗、文学、宗教等方面的学术、艺术、历史的价值是不可估量的。2006年,广东汉乐毫无悬念地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记得1989年深秋时节,笔者曾到大埔县平原乡被誉为“汉乐村”的五家輋采访。那是个月色溶溶的夜晚,低矮而灯光昏暗的瓦房厅堂里,村民连三民一家三代在晚饭后奏唱汉乐,一起跟着学的还有30多名当地青年男女。尽管弹奏的丝弦乐曲显得生涩,但那声音飘荡出来,在倒映着皓月的风水塘和周边山谷回荡。那韵律令人回味,至今仍有不绝于耳的感觉。这种情景叫“和弦”,在大埔乡村比较常见。在大埔,不管是城镇还是乡村,人们都喜欢在农闲或工余、节庆之时聚在一起把玩丝弦汉乐。
“和弦”使笔者联想到汉乐表现出来的“和”文化。客家人作为古代汉民族族群,在长达1600年的五次大南迁历史中,不仅给客居地带来了生产技术、文化习俗,也带来了中原汉民族的音乐文化。也可能是因为客家人南迁地大部分处于偏远边陲,从中原带来的文化得以较好地保存,当时宋朝的官方主流语言成为今天的客家话,中州音乐成为现在的汉乐。历史上有过多次客家人与当地人的“客土”之争,但最后都在调停之后得以和平相处。从中原带来的音乐也不例外,汉乐既要坚持中州古调之遗风,又难免与客居地的文化风俗相互融合,这就使得汉乐保存中原宫廷音乐的典雅古朴,又增加了岭南清新秀丽的情调。原非本土音乐的汉乐,如今已成为广东三大乐种之一。
西汉著名学者刘向曾有“和气致祥,乖气致戾”的论述。笔者觉得,汉乐多种乐器的合奏,表达的是和鸣。从古至今,客家民间把汉调音乐用于节庆、祭祀和娱乐,则彰显了“和顺”“和敬”以及“和谐”“和睦”的道德情感和价值观念。欣赏汉乐,可从中深深体会到相成相齐的和美、和衷共济的道义、家和万事兴的祥瑞。
与许许多多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一样,客家族群对古老的、祖先留下的音乐文脉持有真挚感情,通过口传心授的活态方式,生生不息地流传了下来。明清时期《大埔县志》都记载有“埔之风俗,家诵户弦”之说。大埔人似乎与汉乐有深远的渊源,历代汉乐乐师与乐手均以大埔人为主,因此有“无埔不成汉”的说法,大埔也顺理成章地荣获“汉乐之乡”的美誉。
无论是日渐繁华的美丽山城,还是绿色生态的乡村,大埔的家庭“和弦”室和汉乐演奏点比比皆是。大埔在隋朝时期称为“万川”,或许与县内江河交错、溪流纵横有关。笔者觉得,汉乐丝弦之音如同水源丰沛的河流经久不竭。大埔固然有获评中国最美丽县城“溪江如绘美”的颜值,更重要的是其内含的文化传承之美。
弦歌不辍,和气致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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