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泥窑
□罗琼
时光匆匆，无情地带走的何止是曾经青春稚嫩的容颜、放荡不羁的情怀，那无数儿时的幸福生活、难忘记忆、美好的瞬间或许印象深刻，或许只是擦肩而过——在这个物欲横流、利来利往的社会环境里，再美好的一切也同样渐行渐远，我们无奈、惋惜，于是在追忆中渴望重温旧日欢乐。
冬日，选择一个阳光明媚、暖风拂面的假日，呼朋唤友，浩浩荡荡一行十多人从城区出发。我与朋友们一路欢声笑语，把繁华与喧嚣抛在身后，向西至汤西镇蕉潭村。蕉潭，一个有着美丽名字的地方，是否处处生长着修长清雅的美人蕉、芭蕉或香蕉，或者有清潭如烟与涓涓细流？单是从字眼上就让人陶醉向往。一直以来，我都对有着好听名字的地方颇具好感，比如采芝、茅园、拾荷、梅溪、蕉板排……总觉得这些诗意的地方一定会有我喜爱的一切。我们在一个山清水秀、鱼塘、鸡舍、道路、村落相映成趣的地方停了下来，朋友老兔是蕉潭村人，前几年在这里办了一个养鸡场。老兔，我们一直以为他姓杜，才叫他老杜（兔），后来才知他是姓吴，因为打球时像兔子一样敏捷，所以得名。老兔的鸡已经卖完，鸡场干净、宁静，四周是农民的木薯、菜地等庄稼田园，一口不大的鱼塘碧波荡漾，远处崭新的楼房村舍尽显新农村建设的喜人成果。
我们到达时已经是快上午11时了，兵分两路，A组负责午餐的饭菜，B组负责结泥窑，C组负责后勤工作。大家七手八脚地在一块空园子上平了两个泥窑的位置，找准风向定好了窑口，搬来大大小小的泥块，抱来了一堆干燥的柴火。结窑正式开始，我们先用较大的泥坯围成圆形，再逐渐用小泥块堆砌成尖顶的塔状，收口的技术最需要功夫，得十分小心，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我们三个人一人传泥块，一个用手支撑着窑壁，一人慢慢把窑顶一点点填满，让泥块互相紧靠牢固后，再把所有的空隙补充完整，一个结实美观的泥窑终于呈现在眼前，一气呵成的成就感让大家开心不已。另一个泥窑紧接着也完工了，于是开始了漫长的烧火阶段，先用稻草和细树枝点火烧开窑后，再放进去粗大的柴块和竹节，火力十足，青烟缕缕，大家争相烧火，一个个忙得脸红耳赤、汗流浃背却不亦乐乎。大约烧了半个多钟头，窑壁特别是窑顶的泥块都变成赤红色，火苗呼呼地可以从中间的缝隙穿透出来的时候，估计着火候差不多了，我们将一大桶紫心番薯、甜玉米和三只腌制好包裹得像地雷炸弹般的土鸡入窑，小窑放番薯玉米，大一点的放鸡。经验丰富的老兔先把窑里通红的草木灰扒出来，然后把窑顶的泥块捅下去一小部分垫底，再分别把鸡和番薯间层放进去，接着将热烫的泥块敲碎密盖在上面，最后封上泥土拍严实不让热气泄漏。总算是大功告成，只等时辰一到分享劳动成果了。
其实做这样的事在我小的时候是再经常不过的了，我们农村的孩子都是结泥窑的高手，当然只有窑番薯和芋头的份了，窑鸡永远只能是电影、书本里出现的美梦而已——一只鸡在那时的农村是何等宝贵，那可是一家人逢年过节才有的祈盼啊，那时结泥窑也没有现在这么小资，要开汽车远离城市，要带美酒佳酿助兴，要摄影造型留念……小时候的泥窑简直就是下里巴人，随意、随时、随便，不论是大中午、放学后、甚至于月光清朗的夜晚，只要有三五伙伴，只要有人随意提起，结泥窑的事说来就来。番薯是偷的，偷家里或叔婆伯娘的，更多的是就地取材，相中哪块地里长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挖上几个快速奔跑（农村孩子都有自学成才的奔跑的特长），大一点的负责结窑，小的负责找柴火，这个游戏中有一个不缺少的环节就是“赶窑鬼”，传说中的“窑鬼”会偷吃窑好的番薯，一定要把“窑鬼”赶走才行，赶得越远越好。其实说到底那只是大人或大一点孩子故意忽悠，支开小的，好趁人少多吃一点或挑好一点的吃。大人哄小孩，半大小孩哄更小的，几乎每个人都必须经历，于是这样的游戏周而复始。
回到现场。天色近午，A组的工作也完成得七七八八了，鱼汤熬好，青菜洗好备用，春卷炸好，大家休息品茶吃水果，单等开窑大事了。据经验，番薯窑上半个钟头就可以了，大家拿了锄头、脸盆呼拥着去开窑。轻轻刮去窑面的泥土，余温袅袅却已香气扑鼻，烤得干瘪焦黄的番薯隐藏在泥土中，乍看还差点分辨不出是泥巴或番薯呢，那独有的香甜加上烘烤的焦香味，让所有人垂涎欲滴，顾不得烫手，一个个啃得直呼过瘾，一大盆番薯转瞬所剩无几。过了十多分钟，饭菜准备就绪后，三只窑鸡正式闪亮登场，剥去外层干燥的泥巴，再除去三层锡纸，焦黄喷香的“明星”窑鸡成了饭桌上的焦点，大家一品尝，无不竖起大拇指，连声称赞。当然好吃啦，鸡是农家放养，吃青草和小虫长大的，加上早早宰好晾干水分，再提前两个钟头用盐、香菇、姜葱等腌好，入味，好吃。“好食古”们频频举杯，为美好生活祝福。
饭桌摆在屋檐下，四周有青青草地和缠绕的绿萝，虫鸣唧唧，和风丽日，给人舒心惬意的享受。宜人的风光、可口的美食、兴趣相投的友人们把生活的烦恼、心情的郁闷尽抛脑后，天南地北，边吃边聊,直至下午两点多，此次开心趣味、让人回味无穷的窑鸡活动才宣告结束。大家意犹未尽，带着那泥窑的温暖和友谊的温馨，恋恋不舍地离开这个美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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