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立与同乡友人的 诗歌酬唱
吴三立(1897-1989),平远县人,著名语言文字学家、教育家、书法家、诗人,他的诗作生动细致、雄深雅健,颇受时人好评。在吴三立现存的170多首诗作中,有不少与同乡友人如陈槃、古直、黄海章等的酬唱之作。这群在当代学术界比较有影响的梅州人,平日里谈文论道,互致问候,有着独特的友谊。
●梁威
吴三立,1897年生于平远县上举镇畲脑村,家名山立,字辛旨,后改名三立,大意是思慕先贤,以追求“立德、立功、立言”。据当地吴氏族谱记载,吴三立的祖父、父亲都是乡间教书先生,家境比较清寒,在求学阶段,皆靠祖偿资助或者向亲友借贷才得以维持生计。吴三立自幼喜爱吟诗作对,在其诗集《靡骋集》跋尾,有其“余髫龄即喜为诗”的自述。他1920年从平远中学毕业后,于1921年考取广东高等师范文史部,1925年毕业后又考入国立北京师范大学国文研究科学习。1927年7月毕业后,留校执教。1933年夏,受聘南返,担任广东勷勤大学教育学院(后改为文理学院)教授、中山大学文学院教授和中文系主任,并先后兼教于南华大学、文化学院、广州大学等院校。1951年秋调往华南师范学院中文系任副主任、教授。吴三立前后致力高等教育60多年,直至80岁高龄,在退休后仍复出担任中文系汉语史研究生导师,为教育事业贡献了毕业精力。1989年8月14日,吴三立在广州逝世,享年92岁。
吴三立一生著述甚丰,他对诗词、文字、音韵、经学、书法等方面都有深入的研究,著有《文字形义要略》《中国文字学》《甲骨铜器文字之研究》《声韵学纲要》《经学通论》等专著十多部。在诗词方面,吴三立用功颇深,他自述其“立始从先师黄先生受曹阮诗,以所作饮马长城窟行暨咏史诸篇为贽”“问涂西江,上窥唐贤,唯力辟生硬,不愿以狞态向人”。所云“先师黄先生”即著名的广东顺德籍学者黄节(晦闻)。他的诗作生动细致、雄深雅健,颇受时人好评。在吴三立现存的170多首诗作中,还有不少与同乡友人酬唱之作,如历史学家陈槃,中大的同事学者古直、侯过、黄海章等人。这群在当代学术界比较有影响力的梅州人,平日里谈文论道,互致问候,有着独特的友谊。
吴三立与陈槃
陈槃(1905—1999),字槃庵,号涧庄,广东五华县人,著名历史学家,毕业于广州中山大学文学院国文系,后入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累升至研究员,他是吴三立在北京时结识的朋友。陈槃曾在1938年广州沦陷后,写诗一首给吴,诗曰:
吴辛旨王士略两兄,教授粤垣大学,城陷迁融,辛旨寓诗见怀,不任家国沧桑、故旧存没之感,发读永叹,率尔奉酬,兼讯士略。
三年燕市客,吴子苦哀余。
丧乱交亲泪,飘摇风雨居。
辛词极精讨,书契发新畲。
故国仲宣远,登楼与泪歔。
诗中陈槃回忆起与吴三立在北京结识相交的情景,以及怀想起逝世三年的共同故友李庸莘,又得知广州沦陷,时局飘摇,不禁感慨万千。然后话锋一转,赞扬吴三立治学精讨,又拟笺注辛弃疾的词,但如今故国破碎,两人相距千里,如王粲登楼一般,不禁令人流泪叹息。
吴三立在1939年也作诗一首给陈槃:
陈盘闇兄自昆明寄近作多篇,因酬以诗
遗经独抱师卢子,余事为诗咏退之。
一意沉冥成独往,素交寂寞见心期。
狂歌白日愁中过,故国青山梦里窥。
十载春明忍回首,伤心旧侣叶辞枝。
诗中吴称赞陈槃一心研究学问,不乐交际,然后诉说起自己在广州沦陷后,短时间内流离辗转梧州、桂平、融县等地,饱受艰辛。故国沦丧、旧友辞世,不禁愁上心头。
陈槃后来移居台湾南港,与吴三立暌违数十年,直到两岸关系缓和之后,两人才恢复联系。上世纪70年代,陈槃在台湾曾经倡议出版《辛旨诗存》,复又刊印在《梅州文献汇编》上,两人交谊之深可见一斑。1984年,吴三立得到《辛旨诗存》复印本一册,喜出望外,作《缅怀去台湾老友》一诗,表达欣喜之情和期盼两岸朋友早日重聚的愿望:
相识在少壮,亲爱逾寻常。
如何卅载后,隔别天一方。
我有旧诗稿,有友为收藏。
印出足一卷,令我喜欲狂。
缅念平生友,高谊何能忘。
何时得重见,拭目跋予望。
吴三立与古直
古直(1885—1959),字公愚,号层冰,梅县龙文乡(今梅南镇)滂溪村人。古直青年时加入中国同盟会,投身辛亥革命和讨袁护法等一系列活动。古直在参与社会变革以及从事教学的过程中,创办了梅州高等小学、龙文公学、高要初级师范等学校。在任封川县、高要县县长期间,兴办教育、育苗造林、兴修水利。古直辞官后,隐居庐山,研究国学,专心著述。后来,被聘为国立广东大学(后改名为中山大学)文学教授、中文系主任。在中大任教期间,古直与吴三立、侯过等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他们之间书信交流不断,古直对吴三立的诗极为赞赏,曾鼓励吴要“步武前修,光大师门”。适古直赠送其所著《层冰堂五种》给吴,吴回诗感谢,诗中把古直所赠比喻为琼琚嘉赐,赞美古直的远大抱负和深厚的学问。
公愚丈贶所著《层冰堂五种》感酬
豁眸满琼琚,嘉锡百鹏如。
古抱泄文字,奇功见凿疏。
神通三子奥,仆命五臣书。
耿耿心光在,穷窥造化初。
吴三立与黄海章
黄海章(1897—1989),字挽波,又名黄叶,梅县人(今属梅江区攀桂坊),近代名人黄遵宪的堂侄。黄海章长期教授于中大,是研究中国古典文学的著名学者,尤精于《文心雕龙》研究,有《中国文学批评论文集》《中国文学批评简史》《明末广东抗清诗人评传》《黄叶楼诗》等著作。吴三立与黄海章是中大的同事兼好友,吴曾作《奉怀黄挽波》:
已惜三年别,重嗟一面悭。
金鼓催我老,梁月梦君颜。
得酒吟应健,无营意自闲。
哀时同有赋,忍泪看江山。
疗饥文字贱,儒术岂能神。
胶扰此何世,淳恬子独真。
千年归自媚,一室得恒春。
散策东风里,临流岸角巾。
此诗无注,作于何时不详,细看文字内容,大概作于抗战颠沛流离之际,吴三立感叹好友三年未曾谋面,只能在梦里相见,并羡慕黄海章能有一方净土,安安静静潜心研究学问,做一名隐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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