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人
□麻静雯
李太白爱登高,登山至高处时显得兴奋且可爱,居然“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高处莫非真能看见神仙?刘禹锡则独爱秋日的山峰,文人墨客悲叹秋天萧条之际,他登高望远而感叹“岂如春色使人狂”。秋日登高,真的能看见不一样的山景?是否还能遇见不一样的人?
位于梅州平远县的五指石风景区,汇集丹霞地貌、森林生态、人文古迹、天道奇观为一体,以雄、险、奇、秀、幽、古著称,吸引不少游客前来体验。秋高气爽是登峰的好时候,你问问遍布景区的蕨类那山顶上有没有什么人,能让画家留恋于笔尖,能让诗者吟诵不已?蕨类便在风中像秋风的尾巴飘曳摆动,摇着头,它不知道,也不愿意说,偏要人们自己上去探个究竟。
登山徒步是很遥远的路途,或许不是因为漫长而孤独的登山路,而是不知道该如何将身心融入这重峦叠嶂中。植物很爱向上攀爬,攀得越高显得更加神圣伟岸,抬头望去,山上的那些松树倒是像山林的老者,经得起“风急天高猿啸哀”又耐得住“高处不胜寒”。已是深秋,灌木林和花丛逐渐安静下来不再忙着争芳斗艳,它们正惬意地在风中阳光中排着队褪去夏装。秋天的灌木,千树成林,迎着微寒的山风翻动千层细浪,像大自然渐变的裙边。阳光熟得正好,打在植被身上金黄透亮的,像透着光,清晰可见叶子上爬动的小虫,使灿烂的秋色维持一种恰到好处的动态美。云是藏着季节秘密的梦,如千里挂烟蓑般缥缈,如果我有一把剪刀,定可以剪得满满一箩筐的美梦。
不知不觉入山已深,心生敬畏,竟然忘却了徒步的疲劳。前行的栈道沿着石壁蔓延,前行、后退、转左、转右,只有巨石仍在那里屹立不动,不言不语。山外有山,走了几个山头以为这下子总该登峰造极了,等到下一个峰回路转,探头眺望,对面竟是五指奇峰。百闻不如一见,岩崖险峭形如伸展的五指,拔地而起,直刺云天。交苍接黛的群峰成了配角,五指奇石是耸起的一座奇观,引来所有惊叹,不坚持前方的路,又怎能一睹傲然拔起的壮景。
大自然的魅力,不仅在于鬼斧神工之美,还让人身临其境时百感交集。人登到高处时远离了车马喧嚣和人声鼎沸,一来兴奋莫名,二来诚惶诚恐。由于登高凌绝,灵魂赤裸裸地呈现在自然之前,情绪便能映射出人性的真实。一滴水汇入大海,是汇入还是被吞没?是喜悦还是无尽的恐惧?如果人不去探索未知和突破自我极限,便会觉得接受现实的容量极有限,不足以支撑解决当头一棒的困惑;又或是无法承受起突如其来的嘉赏,而有不胜负重之感。古有圣贤“三省吾身”,又有智者坐禅,其追求的精神境界正如白居易诗:“何须更问浮生事,只此浮生是梦中”。不争蝇头微利,不抢蜗角虚名,生活会说出洒脱的真相,愈行愈远的自我认知才值得埋在心中永恒地追求。
山中有一老屋,炊烟袅袅,我不禁感叹在这聒噪的信息社会中,竟然还有人家宁居于深山,究竟是看破尘世而归隐,还是从未踏入过物欲横流?一位穿着朴实的妇人走出来,一边捣拾晾晒的金黄玉米,一边用洪亮的嗓音唱着:“客家妹子爱唱歌,好比画眉出山窝,站在枝头唱一句,满山鸟雀都来和……”这是经典的客家山歌,我便饶有兴趣地过去与她交谈。她说在这儿住了半辈子,没有离开过,这个老宅是家族传承下来的,子女在外求学,自己便守着老宅。她说别看宅子破旧,它可是一代又一代人传承的家园,有老祖宗的寄托,每逢过年,在外打拼的家人就会相约回来,相聚一堂叩拜祖宗,感恩祖宗留下恩泽让我们有幸福绵长的资本。我问她是否会感觉孤独?她说她的使命就是守好老宅,好让出门在外的家人安心工作和求学,孤独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但她说她不是最孤独的人,最孤独的人是双重狼狈的,在繁华聒噪的城市里,会感到孤立无援,但是一旦投入自然,照样难以欣然神会。
我感叹她是活得通透的妇人,也是最有福气的人,因为她活在信念里,如果自认为是山囚,那她一辈子都会是山囚。但她是唱着歌去生活去苦中作乐,那么她一辈子都是快乐的歌手。
在太阳下山前,我登上了山顶想起登山的初衷。李太白遇见什么人、刘禹锡看到什么景已不是那么重要,因为登山之路没有惊心动魄,也没有特别的故事情节,但是在登顶的一刹那,如蓦然悟道,如醍醐灌顶,如沧海遇帆,如荒漠遇泉。终于明白,不管走得多远,都不要忘记人原本的朴实和低调,沉住气往前走,才会走出一条真正属于自己的、踏实的路。
“冰霜正惨凄,终岁常端正。岂不罹凝寒?松柏有本性。”在高山上挺拔屹立的老松树,顶着山谷凄凄狂风终年不倒,能有如此刚劲,是因为它本身就有耐寒的本性,是一种朴实的抗争与坚持。站在阳光下,我看见自己的影子朝着天空张开双臂,像要去拥抱什么:比如这山这景,还有,影子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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