膀爷车夫的背影

◆肖鹏

夏日的一天，平城戏院岗的马路散发着白光，路边的树木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立在那里。一辆旧三轮车艰难地爬着坡前行，骑三轮车的老师傅整个身子都弯成了“弓形”，豆大的汗珠从他的脸上不停地落下来，灰色的旧衬衫已经湿透了。望着老人的背影，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又在我脑海里浮现——

那是1997年的暑假，正值我师范毕业的第二个假期，我应约去梅州嘉应大学（现在改名为嘉应学院了），找在那里继续深造的同学。我是很羡慕他的，虽然很希望自己能够跟他一样，但我的家庭条件却不允许我继续上学。下午我们出城游玩，在城里的一间饭店吃完晚饭后，又到百花洲影剧院看了一场电影。晚上十点半左右才计划回嘉应大学。经过一天的奔走，人困马乏的我们走得很慢，我同学说：“我们就慢慢走回去吧，也好一路欣赏梅城的夜景。反正明天是假日，迟点起床也不碍事。”

可有时候就是天不遂人愿：突然狂风大作，乌云密布。如果以这样的速度回去，走不到半路我们都会成“落汤鸡”。情急之下，我们只好拦下一辆人力三轮车，车夫是一位年近六旬的男人，布满皱纹的脸上堆着真诚的微笑，上身没穿衣服，黝黑的皮肤裹着结实发达的肌肉，我心里很快就给他起了个名字——“膀爷车夫”。

我们问膀爷车夫到嘉应大学的价格，他出价15元，我们吐了吐舌头，说：“也太贵了吧？你这是载客还是宰客呀？十块，如何？”他开始不肯，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以12元的价格勉强答应了我们。我们坐上车，车夫一使劲，三轮车如离弦的箭一下子窜出去好远。耳边一阵阵凉风吹过，吹散了浑身的疲乏，别提有多么的舒服自在！这惬意里头自然也有讨价成功的喜悦，毕竟那时的工资少得可怜。看着天色渐暗，我们便催促膀爷车夫加快速度，他也卖力地往前冲。

不多时，倾盆大雨。路面的雨水倒映着路灯和店面的广告灯箱，溅起的小水花调皮地跳动着。进入嘉应大学的大门，有一个坡，坡虽然不陡，但很长。随着坡长一点点地缩短，车速也愈加缓慢，只见他扭动着铁板似的腰身把全身的力气集中在踩着三轮车踏板，豆大的雨点滴在他的肩膀上，溅起无数的小水珠。

听着那弯成弓一样的身躯里传出“吁吁”的喘气声，刚才的惬意早已荡然无存，随之而来的是忐忑不安，我关切地对膀爷车夫说：“师傅，你慢点。我们不急。”“哎——”那声音不知是对我的回答，还是他自己奋力踩车时的号子。

又大概前进了十来米，我的心变得愈加烦躁，试探着问：“师傅，实在踩不动就让我下来吧？”不知是雨声太大他没听见抑或是其他原因，他依旧没回答我，依旧使劲踩着踏板。可就算他整个人压在踏板上，三轮车还是一点一点地往前挪。这仿佛让我感受到他肌肉的酸疼，也使我的心更加受煎熬，于是，我不顾一切地跳下车，把身上仅有的五十元钱塞在他那布满老茧如松树皮一般粗糙的手中，如释重负地向前奔去。

不回头，更不想说再见。

同学愕然了，膀爷车夫也茫然不知所措地望着我摇晃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风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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