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超士：从梅州走出的中国粉画艺术先驱
众所周知，林风眠是国立艺术院（国立杭州艺术专科学校，今中国美术学院）首任院长。不过很多人不知道的是， 还有一位广东梅州人曾担任国立艺术院的代理校长，他就是粉画艺术先驱李超士。在中国美术学院校史馆，展厅中的“大师墙”极为引人注目。中国美术学院先贤像悉列墙上，排在第九位的就是李超士。
●林勇军
李超士生平事略与补证
李超士，家名缵泰，字骧，号超士，1893年出生于广东省梅州市梅县区雁洋镇雁中村，是我国最早赴欧洲学习西洋画的画家之一，亦是国内最早提倡粉画、从事粉画创作且有独特成就的老一辈粉画家。
李超士的父亲李英传，号习初，早年为南亚侨商，后进入上海银行界，平日雅好书画。李超士自幼受家庭熏陶，酷爱美术，曾通过《芥子园画谱》学习传统中国画。1905年， 12岁的他随父亲迁往上海，进南洋中学读书，并跟随长兄李骏参加过反清斗争。辛亥革命胜利后，为了寻求革命真理, 大批留学生被派遣到国外，时年18岁的李超士成为首批被派往英国公费学习的留学生。1912年，他转赴法国学习美术，每天上午去卡纳尔私立图画院学习，下午去名画师威尔列私立图画补习馆补习。1913年，李超士考入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其间曾几次到意大利、德国、希腊、比利时、 苏联等国潜心研究欧洲历代名画和美术传统。因学习成绩优异，他曾多次获得美术奖。1919年毕业回国后，李超士应刘海粟之邀，赴上海美术专科学校任教。1920年，他在上海女子艺术师范学校担任教授。1922年，他又担任上海大学美术科教授。1926年，受蔡元培邀请，李超士赴国立北平艺术专科学校（今中央美术学院）任教。1928年，李超士应邀赴国立艺术院任西画系教授。1944年，奉令任重庆国立艺术专科学校代理校长，时间约半年。抗战胜利后随校 返回杭州，继续任西画教授，并兼任杭州子民艺术研究所导师。1950年，他参与创建山东师范学院（今山东师范大学） 美术科，并任教授。1958年，山东艺术专科学校（今山东艺术学院）成立，李超士是该校美术专业的主要创立者，同时教授西画。1971年12月31日，李超士在山东济南逝世， 享年79岁。
至目前为止，中国美术学院在九十多年的院史中曾先后五次更名，1928年创建时称“国立艺术院”，1929年更名为“国 立杭州艺术专科学校”，1938年改为“国立艺术专科学校”， 1950年成为“中央美术学院华东分院”，1958年更名为“浙 江美术学院”，1993年更名为“中国美术学院”。林风眠是首任院长，不过李超士亦曾担任过代理校长，虽然时间只有短短的半年。
据《林风眠全集（五）》，在1937年7月7日抗日战争全面爆发之后，林风眠在当年11月5日率国立杭州艺术专科学校师生员工两百余人开始内迁，直到抗日战争结束才回到杭州。在这流离失所、辗转流徙的九年间，该校五易校长。其中，1944年国立艺术专科学校在迁往重庆磐溪时发生人事变更，陈之佛辞去兼任的国立艺术专科学校校长之职，重返中央大学（今南京大学）。潘天寿被改聘为校长， 但其当时在南部无法及时前来，故在他未到职之前，校长之职由李超士代理。同时，在编制于1944年的《国立艺术专科学校新任教职员一览表》中，也清楚显示出彼时校长为潘天寿，而李超士为代校长。
据《1918年一1937年国立北平艺专教职员名录》（彭飞整理），在1926年至1927年林风眠任国立北平艺术专科学校校长期间，李超士一直在该校担任西画教授。同时，在 《林风眠全集（五）》中有记载，1928年8月18日，李超士与林风眠、林文铮、王子云、潘天寿、雷圭元和孙福熙共七 人在杭州林风眠家中宣布发起成立艺术运动社，致力于推动 艺术运动。这同时说明，李超士最迟在1928年8月已到杭州参与筹建国立艺术院并任教（在编制于1928年6月的《国 立艺术院院友录》中未查到李超士）。
他为何在北京和杭州两地均与林风眠有交集？据李超士三子李学贤回忆，这是因为李超士的兄长李骏在当时与蔡元培关系要好，蔡元培在法国期间十分欣赏林风眠的才气，李骏得知后，在回国期间常向李超士介绍林风眠的情况。这就不难理解，1926年李超士为何会放弃刘海粟创办的上海美术专科学校的教职而离沪北上，其主要目的应是协助校长林风眠办 学。到了1928年，李超士再次受蔡元培之托，随林风眠等人赴杭州协助创办我国第一所综合性高等美术学府“国立艺术院”，任教西画科。算上李超士1950年后再到山东省任教的时间，其前后从事美术教育工作五十余年，可谓桃李满天下。在凡子撰《李超士：耕耘难问几收成》一文中提到，在 李超士执教于上海美术专科学校的六年时间里，万古蟾、许士骐、倪贻德、潘思同、潘玉良、陈秋草等都是他的学生。此外，他在国立杭州艺术专科学校的任教时间更是长达21 年，教过的学生有吴冠中、李可染、赵无极、董希文、席德进、 苏天赐等多位艺术大师。1950年后他在山东任教时，学生 则有朱铭、程远涛等人。
据笔者了解，迄今已有两位广东梅州人担任过省级美术家协会主席。林风眠在1979年10月30日被选为中国美术家协会上海分会主席。很多人不知道的是，李超士早在1952年山东省第二届文学艺术工作者代表大会上，就当选为中国美术家协会山东分会的首任主席。笔者电话采访了李学贤以及山东工艺美术学院美术馆副馆长、李超士史料研究者王任，他们均不约而同地提到了李超士对山东省美术工作做出的积极贡献。
据有关资料显示，1950年10月，山东省在原华东大学 教育学院和山东省行政干部学校的基础上组建起山东师范学院（1981年改为山东师范大学），这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全国最早组建的师范类本科高校。当时58岁的李超士正好随妻子暂时回济南的家中养病，时任院长田佩之热情相邀， 李超士便决定留下任教，并且参与该校艺术系的创建工作。其中还有一个细节，彼时李超士是先接到杭州国立艺术专科学校的来函，要求他回杭州。田佩之院长知悉后，在李超士起程之际，与余修驱车前往其家中盛情挽留，最终促成李超士定居济南的决定。
回归与发现
关于找到李超士故居一事，笔者认为有必要在此进行 说明。
2017年，笔者在整理1928年至1949年中国美术学院梅州籍师生名单时，发现于1944年担任该校代理校长的李骧（李超士）是广东梅县人，但其故居不知具体位置。有文章提及，李超士之父李习初是一位商人，曾积极支持和帮助 中国同盟会从事反清革命活动。据此，《梅州侨乡月报》主编刘奕宏在整理《饶芙裳诗文集》时，发现了一首与李习初相关的诗，题为《饶李姻兄习初宅》，说明李习初与饶芙 裳之间是有姻亲关系的。而在一篇撰于光绪十二年（1886） 的《李海皆公祝寿》序文中，亦提及饶芙裳当时曾到访广东梅县雁洋镇的李氏外舅家。由此可见，李习初为广东梅县雁 洋人无疑。但笔者与广东梅县文化人士、《雁洋李氏族谱》 编撰人之一李健贤见面交流后，还是未能找到关于李超士其人的相关资料。
2020年春节，与李超士同宗的李桐贤回到广东梅县雁洋镇家中整理《中庐公家谱》，想起其岳父曾讲过民国时期 家族中有位名叫李骏的人曾做过驻法国大使馆总领事。其族 兄李英方、李幸芳等人也提到，老一辈人曾说过，缵声（即李骏）早年在担任秘鲁公使时，其雁洋镇家中曾收到喜报， 为此轰动一时。
随着进一步探究，2020年4月21日，李桐贤和李幸芳 在山上找到一块立（修）于1923年的“李筱山公”墓碑（即 李超士祖父之墓，因公路建设而迁移）。墓碑上落款为“民 国大总统秘书驻法总领事缵声” “留法美术科硕士缵泰” “留 法农林科硕士缵桦”等，所显示的内容与李超士的信息高度 吻合。同年4月25日，在李健贤、李桐贤等多位雁洋镇李 氏宗亲的帮助下，依据1929年正月十八立下的“分关”（分 房契约），笔者与刘奕宏经现场考察后，初步认为位于广东 梅县雁洋镇雁中村的“棣萼楼”为李超士故居，具体情况有待文史专家进一步考证。
中国粉画艺术先驱
粉画，也称色粉画、粉笔画、粉彩画。1720年，意大利威尼斯画家罗萨尔巴·卡列拉就已经把粉画传到法国，并 影响了包括夏尔丹、布歇等在内的众多画家。印象派大师埃 德加·德加亦非常擅长粉画创作。
李超士 1912年从英国转到法国留学，次年再考入法国 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在那里学习的八年时间里，他深受 埃德加·德加以及奥古斯特·雷诺阿的影响。凭借浓厚的兴趣, 他刻苦学习，拼命练习基本功，潜心钻研粉画，在其中融入 了个人精湛的素描技巧，形成了独特的艺术风格。
李超士回到上海后举办了归国画展，他创作的粉画作品给上海美术界带来了全新的视觉体验，引起一时轰动。文化 学者赵健雄著《中国美院外传》中这样描述：“李超士对粉 画情有独钟，无疑是受了时代风潮的影响。他的作品既充分 发挥了（粉画）色彩华丽的特点，构图上又有中国传统绘 画的影响，自创一格。至于绘画题材，多是常见的瓜果、蔬菜之类，由此可见出自他的平常心。表现手法上则能明显感 觉到印象派甚至后期印象派凡·高的某些特点。”遗憾的是， 其抗日战争时期的作品大都遗失不存。
据李超士三子李学贤回忆，1960年，李超士的画展在 山东艺术专科学校展出，艺术界反响强烈。1962年，山东 人民出版社出版《李超士粉画集》，收录有李超士精品粉画 25幅。1964年,山东省美术家协会在济南工人俱乐部举办“李 超士画展”展出作品40幅。1985年，上海人民美术出版 社出版了《李超士画集》。1987年，山东省文学艺术界联合 会和山东省美术家协会在山东美术馆举办了 “李超士画展” 有学者认为，如果说印象派的巨匠们将色粉画的荣光重新赋 予了法国画坛，那么，李超士则凭一己之力将它的精神与灵 魂带到了中国现代艺术的面前。江丰在《粉画选集》序言中 提道:“在我国，早期学西画的老一辈画家，如李超士、徐悲鸿、 潘玉良、颜文樑都画过粉画。特别是李超士，几乎是专工粉 画的。上述诸家的有关粉画作品，可以选拔出不少传世珍品。 此外，还有李咏森、陈秋草等老画家也都擅长粉画，为人所 称道。”
20世纪伊始，西洋画风逐渐普及，兴起了所谓“洋画 运动”五四运动时期留学海外的大批青年美术家归来，投 身美术教育，中国现代美术进入了一个朝气蓬勃、人才辈出 的新时期。令人瞩目的是，20世纪20年代至30年代，有 这么一批广东梅州青年在艺术领域独树一帜，各领风骚。据 编制于1928年6月的《国立艺术院院友录》记载，在学校 创办初期，在该校就职的广东梅州籍艺术家有林风眠、林文 铮、李树化、侯慕彝、李金发、刘既漂、袁通共七人。1928 年8月，李超士到该校任教，任教时间长达21年。到了 1934年3月，在《国立杭州艺术专科学校职员一览表》中 显示，彼时又增加了杨士达、侯赓两位广东梅州籍艺术家， 也就是说，国立杭州艺术专科学校曾有十位广东梅州籍艺术 家同时在校从事艺术教育。
2019年1月12日，由中央美术学院主办，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龙美术馆联合承办的“先驱之路：留法艺术家与中国现代美术（1911—1949）”大展开幕，徐悲鸿、林风眠、 方君璧、刘海粟、常玉、吴大羽、赵无极、吴冠中等四十多 位留法艺术家的作品共同展出，其中就包括李超士的五幅 作品。
透过中国近现代美术史的帷幕，我们可以看到，当初这 批艺术家胸怀抱负，远渡重洋，探索中西绘画的融合，并在归国后以引领者、先驱者又或是奠基者、开拓者的角色，推 动中国美术完成从传统到现代的变革。其中，李超士毕生致 力于粉画的创作和教学，对于这一西方画种在中国的推广和 普及有着极为重要的贡献。
令人遗憾的是，我们曾经对这些一无所知，甚至对其籍 贯亦有争议。他的故居在之前的许多年里一直未被找到。2020 年正值林风眠120周年诞辰，在熊锐故居、李树化故居、林文 铮故居、刘既漂故居先后被找到后，如果前文所述李超士故居得到确定考证，将让广东梅州再添一位有分量的艺术大师。
最后，笔者想借用凡子撰《李超士：耕耘难问几收成》 一文中的话聊抒心绪：“李超士的艺术与价值以及他默默做过的那些事情，正在渐渐为你、我所知。他是色粉画的先驱， 是艺术的铺路石，我们务必要重提他，不忘怀他，敬重他， 为他也为我们自己，好好保留下这份宝贵的艺术文献。”
（转载自《中国美术》2020年第3期）
（本版美术作品由李学贤提供）
新闻推荐
梅州市拟推荐参评2018—2020年度 广东省文明村镇和文明单位候选名单公示
根据省文明办关于推荐评选2018—2020年度广东省文明村镇和文明单位的统一部署，市文明办组织各地各单位推荐申报，在广泛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