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杰昌 :从梅城穷孩子到名校掌舵人
武汉大学前校长、教授、博士生导师,空间物理学家侯杰昌,因病医治无效,于2020年8月7日5时4分在武汉逝世,享年83岁。
侯杰昌,出生于1937年,广东梅县梅城西门侯屋人。1944年在毅新小学读书,1950年在梅州中学读初中及高中,1956年考入武汉大学物理系,1964年2月武汉大学物理系无线电物理专业研究生毕业。
侯杰昌的研究方向为电离层与电波传播关系,曾参与我国核武器效应试验。1996年10月至2003年7月任武汉大学校长期间,他推行了一系列以培养创新型人才为导向的教育改革,设立了旨在鼓励学生创新的学术创新基金。在他任上,原武汉大学与武汉水利电力大学、武汉测绘科技大学、湖北医科大学合并组建为新的武汉大学。
卸任校长之后,侯杰昌仍担任该校教授、博士生导师。2007年,被聘任为首批教育部直属高校巡视专员之一,后担任教育部第四巡视组组长。
侯杰昌的父亲侯达如是一位忠诚、正直的米行店员,经常教育子女要秉承“诗书立训,忠孝传家”的优秀家风。侯杰昌的母亲梁华云朴实、勤俭,是客家妇女的典范,她为一条街的人挑井水,还到油罗码头搬运货物,只为尽量争取多点收入供七个子女读书。
侯杰昌孝顺父母,尊敬长辈,呵护弟妹,平日为人诚实、忠厚、勤奋,颇得父母、亲戚和老师的爱护。他不仅学习成绩好,也很喜爱体育运动,小学时参加足球队,荣获当时梅县小学足球赛冠军。他乒乓球也打得好,参加比赛经常获得名次。西门侯屋邻近梅江河,他从小喜欢游泳。
在武大整合期间,侯杰昌多次推辞担任武汉大学校长,因为他更愿意专注学术研究和教书育人。但他最终还是从大局出发,承担起了整合湖北多个大学的新武大校长的重任。(综合)
忆杰哥
●侯焕昌
仲元路侯屋的优秀书生
位于梅州梅城仲元路的侯屋,住着五家人。这个不起眼的老屋,在60年前,曾引来梅州中学一位有名的老先生前来考究:为何在如此普通环境下能屡出优秀学生,读书成风?
拉开读书序幕的是我的伯父和父亲兄弟俩。据说伯父侯天生酷爱化学,读中学时就常在家做化学试验“变颜色”,引得小孩啧啧称奇。未几,伯父考上清华大学赴学。适逢抗战和内战,家里失去了在南洋经商的爷爷的经济资助,生活困顿。我父亲侯湘生初中毕业即辍学去小店做学徒,兄弟俩约定各自挣钱供对方读书。新中国成立后,父亲在广州市政府某单位任科长,工资涨到令人羡慕的80多元,之后,他毅然辞职,自学高中课程并考取华南理工大学后留校任教,工资“倒退”,20世纪70年代只领70多元。我问他后悔不后悔,父亲笑答:上大学是毕生愿望,岂敢悔之。
接着登场的就是侯杰昌,我的堂兄杰哥。
我堂伯有七位子女,杰哥排行老二(其他兄妹都多有建树,这是后话),我们都尊称他二哥。他学习禀赋优异,记忆力惊人,家里人都相信他能考取任何大学。据说堂伯眼见伯父远在京城,多年未能回家谋面,故“吸取教训”,要求杰哥高考志愿只能选读广州的学校。杰哥不从,要去北京,双方僵持不下,最后各自让步,选择了武汉。命运就是如此神奇,杰哥与武汉大学就此结下一世情缘。在轻松完成本科学习后,杰哥以优异成绩毕业,并且免试保荐读研究生(据说当年武大只保荐两名,文理科各一名,杰哥取得了理科名额),又在毕业后留校任教。至此,侯屋的读书潮兴起!
粗略算算,在我们上下三代中,考取清华北大的有三,考取武大的有四,考取华工的也有三人,考取其他大学的十个八个,留学取得博士硕士学位的有十多人(最厉害的群芳妹取得哈佛的博士后),成为教师的十多人,其中一半是大学老师。
专注学术教书育人的校长
我们都很期待杰哥探亲回家,他和蔼可亲,满脸笑容,声音洪亮,他能感染所有人,他从不谈论自己,更多的是讲伯父和父亲的事迹。
1980年,我从《人民日报》等看到湖北破格提升三名教授,首位就是侯杰昌。自豪之余我对他表示祝贺。他淡然说,出差在外不知道,回来捡了个教授做做。未几,他征询我的意见,说他刚获得一笔科研成果奖金,是买录音机好还是洗衣机好。我说为啥只能选这些。他解释,前者能帮助学英语,后者能节省时间多读书。20世纪80年代中,杰哥来广州出差,邀我一叙,晚上没有公交车,我回不去黄埔单位了,只能受邀和他挤在梅州驻穗招待所的小床上混了一夜。我估摸小床是1.2米宽,那时他已经是空间物理系主任了,哈哈,空间物理就是能伸能屈啊!
90年代,我到武汉大学看望他,第一次进他家,感叹他生活清贫。他轻松解释,前几年有机会回广东工作的……有一次国际学术会,杰哥发言,引起华南理工大学副校长冯秉铨(我国声学光学的带头人,华工史上最知名教授之一)的注意,冯副校长得知他是广东人,力邀他加盟华工,保证两周内就给他办好所有手续。杰哥谢绝了,理由是舍不下武大,而且夫人犯病不适合潮湿地方生活。
那次,杰哥花了半天带我徒步参观武大校园,一路欢声笑语。所遇见的老师、学生都礼貌问候,或投来仰慕的眼光。走到一座纪念碑处,杰哥介绍,那是纪念武大首任校长王世杰的碑,此公非常了不起,一生任过外交部长、教育部长、宣传部长等十几个职务,还获将军军衔,但最后立下遗嘱,身后其他职务都不要了,墓碑只留“前武汉大学校长”一职。轻轻的几句话,我明白了,真正富有的是杰哥,是侯老师!我真后悔没有选择做老师,几次暗忖,倘若自己能倾其财富,获得些许杰哥那样的荣耀和贡献,我愿意!
我后悔之前对武大和杰哥了解不多,没能慕名前来投读。后来弟弟联昌在我动员下进入武大就读,杰哥在学习上、生活上给予了极大帮助。
高风亮节不图名利的杰哥
杰哥对亲属的要求是蛮高的。据说他的小妹远途来武汉探望,他竟然指引她怎么坐公交去武大,全然没有派车去接的意思!
杰哥不图名利,不走人情。一次我在杰哥家做客,武大某位处长来电话谈工作 ,最后杰哥吩咐留一桌饭菜要请我吃饭,饭毕,二嫂静静地去结了账。又有一次,杰哥到珠海出差,当地有我的一个同学(某银行行长)想读武大的研究生班,来拜见杰哥,杰哥热情地给他介绍各专业,回去不久还寄来招生介绍及复习资料,丝毫没有其他帮忙的意思。我的同学只能知难而退,还苦笑着赞扬了侯校长。
模范丈夫、妻子的保姆
二嫂是中国科学院武汉物理研究所的研究员,和杰哥同样出色,我们都非常喜欢二嫂。遗憾的是,二嫂患类风湿病20多年了,每年寒暑假,杰哥带她去全国各地遍访名医求治,所幸把病情控制住了。也许教育部为了表彰这个模范丈夫,恰在外地求医的1996年暑假,召杰哥进京任命他为武汉大学校长。二嫂经常调侃:“侯杰昌在外是校长,在家是我的保姆。”恩爱之情,羡煞我们。
二嫂最后的几年,二哥更是全力服侍。我猜二嫂在天堂也是满怀深情地等着他,也许二哥也舍不下她,竟然没多久就得了脑瘤。
我和弟弟赶快专程前去探望,弟弟说我们最多只能谈半小时,不能过分打扰他。怎知二哥见面后非常高兴,我们谈了一个半小时。如果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见面,我一定住下来,陪我老哥好好聊聊!
杰哥,您慢走,来生咱们还做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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