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韩江

□李英群

韩江潮州河段，被评为2017年全国十大最美家乡河之一，的确名副其实。水很清，岸很美。

然而，我们的母亲河并不是从来就是美的。她曾经很丑很脏、很凶很恶。让我们回溯一下历史，看看她曾经的面目吧。

史前的韩江，无文字记载，无从描述。到了二千多年前，应该是魏晋时期吧，她的大名叫员水！

员水？什么意思？谁取的名字？一点也不着边际，摸不着头脑；我们对她的了解，也像面对她的芳名一样：一片茫然。

后来，到了唐代中期，有位叫韩愈的京官因为得罪了皇帝唐宪宗，被贬来员水之滨任潮州刺史。这人喜欢舞文弄墨，作文写诗，给我们留下许多宝贵的文字资料。我们是从他的文字中，而不是从先祖口中知道这条江有了新名字的。因为我们当年都未出世。这真得谢谢大文豪韩老夫子，他说那时这条河叫恶溪，他在被贬路过秦岭写给他侄孙韩湘，也就是后来传说的八仙之一的韩湘子，则称这河为瘴江。啊啊啊，恶溪是鳄鱼肆虐，瘴江是瘴气弥漫，山穷水恶的地貌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称恶溪也名副其实。“初，（韩）愈至潮州，即视事，询吏民疾苦，皆曰"郡西湫水有鳄鱼，卵而化，长数丈，食民畜产将尽，以是民贫"”（《旧唐书韩愈传》）

称瘴江也非无据，“州南近界，涨海连天；毒雾瘴气，日夕发作。”（潮州刺史谢上表）韩愈当时是认定老命要丧在这瘴江边的。

曾经的韩江，其恶溪之名一直持续到北宋。到南宋时，始有韩水之称，但仍不流行，民间多称鳄溪，元代及明初也如是。

韩愈祭鳄，表明他为民除害的决心，这态度千百年来都受到点赞，是应该的。但祭文一诵，猪羊一投，是夕“有暴风雷起于湫水之中，数日，水尽涸，恶语鳄鱼徒于旧湫西六十里”则纯属神话。宋代陈尧佐还有戮鳄之举，可见河中鳄患仍在。这时期，称为鳄溪也非无凭。

明代有鳄溪、韩江并称的记载，直至清代才定称韩江。

定称韩江就太平了么？就山明水秀了吗？啊，不，不，当年的韩江和今日的韩江，真不可同日而语，不时地洪水暴涨，冲决堤围，就令潮城人民谈水色变。清咸丰三年六月那场大水，连日汹涌不退，时任潮州知府的吴均，立于城楼之上，把紫袍官阶，抛向江心，求天保佑无效，竟然纵身一跃，投江祭水！

那是一种绝望！

到了我们祖父一代，韩江扔不给你好脸色，涝时城内能行舟，旱时沙滩可驶车，甚至可降落飞机!

只看自然一面的韩江，她是给过我们奶汁的母亲，也给过我们难以忘怀的祸患，更有兵匪强盗，凭江作恶。

近日，读黄药眠的《口述自传》中说他在韩江乘船的一次经历，让我们像亲历了一次曾经的韩江。

黄药眠是梅县人，早年参加中国共产党，并奉派到莫斯科担任青年共产国际英文翻译；他曾带着共产国际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指示回国，却遭遇怀疑和误解。此后一直以民主人士身份从事革命文化工作。以诗人，教授和文艺评论家而著称于世。1927年2月初，他从广州来潮州金山中学任高中国文教员。不久，逢上蒋介石发动的“四·一二”反革命事变。学校停课了，教师、学生都离校了，他只好一个人打道回梅县老家。

他与一位梅县老乡钟大哥乘一只运山货的木船，船行至离留隍十多里地时，天不刮风了，船家只好说停在这里过夜。

他俩睡在船舱里，两边都是货物。睡至半夜，忽听前舱有人大声说话：“你船上是什么货，交出来！”船家说都是山货。就听有人用铁钎凿开货包，大骂一声说都是没人要的破货，然后就说：钱交出来！船家回说无钱，对方破口大骂：老实说：“你要钱还是要命？不交出钱，你全船的人都免想活！”船家只好交出身上35银元。

对方嫌少，问船上还有什么人？

船家说：我这破船，谁愿来搭？

几个山贼把手电向船舱里晃了晃，未发现有人，骂骂咧咧上岸去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兵荒马乱之年月，小命处处难保。天一亮，黄药眠与钟大哥就不敢再搭船了，上岸走陆路回梅县。

这就是曾经的韩江，不见恶鳄见人鳄！

现在的韩江，经过不断整治，处处风景如画，成了市民猎影的最佳对象。我就不多说了。而未来的韩江潮州河段，已被水利部纳入全国首批17个示范河湖创建项目，一条融潮州文化、红色文化、海丝文化、华侨文化以及水利文化于一体的韩江文化长廊，将在天南潮水头闪亮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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