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梅江书（组诗）
◇李龙华
诚斋先生的轻舟穿过大东岩顶
在一朵梅花深处，找到出海口
归隐多年的种梅人和一千个信徒
右手持锤，把自己铸进一块
花岗岩石
放排的汉子像在放牧牛群
玄铁般的脊背江水中沉浮
船夫号子以同样的节奏，在草木上
发出金铁之声，其中一座
属于我须发皆白的外公
而我在彼岸，假装一名行吟诗人
熟习穿越和分身之术
从江中打捞起湿漉漉的前世
高涧观音的梅
高涧观音的僧人说：很久以前
这里也曾有雪。和梅花同时盛开
在枝头。在悬崖边。在黑色
屋檐上
从此山望去，众山如镜
高飞的鸟、冬眠的蛇和尘世的烟火
都在镜里，有着同样的空灵与静默
后来，雪越来越少，梅花越开越多
“那时我还是小沙弥，懂雪语
此后每年花开，都以为是故人来。”
梅塘湾记
梅塘湾在上水。河滩、芦苇荡
积水林地随月光沉浮，时隐时现
钓翁、猎手、赶夜人不期而遇
随手捞起水草和圆木，点燃篝火
把鸬鹚赶上竹排。把瘦骨嶙峋的风
赶上岸。赶过野草、野花、野渡
守夜者
和他的帽子。经过古梅树时
一千朵梅花应声而开
清风来信
清风忽有信，邀我入山林
又见炊烟。又见松柏、柚木、
柿子树
赤蕨、青苔、狗尾巴草
那些熟识已久的事物
我们再次相遇或者重逢
欢欣溢于言表
众鸟收到消息，早在林间等候
陪我寻找枯枝和落木
捡拾松果，采摘柑橘
向花草鸟兽发出邀约。攀谈
聊聊他们关心的雨水和天气
木屋里，一幅画卷初成，残墨未干
一些鸟儿已经迫不及待住了进去
雨水辞
背酒上山的人犹如背起整条河流。
不时洒落的酒，是毒药
更是解药。醉了明月岭，醉了
解语花
和松树鳞片里的蟒蛇。像在躲避
雷电、雨水和天道。又像在躲避爱
三月与桃花
三月，你选择亲近一汪春水
一方山石。选择唤醒体内
暗长的年轮，选择以桃花为肌肤
折桃枝为翼。选择微笑与宽恕
夜长，梦也长。一枝桃花
选择在夜里，悄然入梦
梅城老街
梅江河的青鱼，浮出青砖、青瓦
青石板路，向行人讨要一支梨木
烟斗。修补破旧鳞片。临街
骑楼是黝黑的船夫。他的女人
正在楼上。关起雕花木窗，听汉剧
在油罗街
渔人的背篓游出马鲛鱼：曾吞下
沧海、三桅帆船和白木耳
马蹄声响，转眼消失在街角
那里的星星：是归人
不是过客，住在灯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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