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乔木
在对“乔木”这个词的使用上,我一直很谨慎。一株乔木长大成材太不容易,不能轻易对它评头论足。我学园艺,更清楚在园林中一株乔木的意义。每个人的一生,都会遇见一些喜欢的乔木,有的在旅途中一见倾心,有的在故园朝夕相伴。人与乔木间,真有某种神秘的联系?
读《孟子·梁惠王下》。孟子见齐宣王曰:“所谓故国者,非谓有乔木之谓也,有世臣之谓也。”乔木与世臣,孰轻孰重不好判断,用人的取舍之道与一株乔木的成长也不可同日而语。我更喜欢那些自然而生的乔木,经历风霜雪雨,依然屹立。绝大多数人不会经历朝代的更迭,不会有所谓故国之痛与思。迫于生计有人会一生漂泊,在外久了,难免生故园之思。我愿意将这句话改成:“所谓故园者,非谓有故人旧事之谓也,有乔木之谓也。”
喜欢废名,除文字外,跟他喜欢故园乔木有关系。在书中读到,一次废名去访俞平伯,两人闲谈,俞平伯指着庭院中一棵古槐对废名说这棵槐树比这房子的年纪大。废名看着那古槐,树虽老而生意不止。虽只是俞平伯的即兴之言,却给废名带来分外欣喜。废名爱故园乔木,从故乡黄梅县外的桥边到花红山,乔木给了他太多的灵感和欢喜。
废名对故园的乔木念念不忘,离开故乡后长久眷念着黄梅县后山铺的大樟树。当逃难中的他得知那株曾给幼年的他以莫大安慰的大樟树被砍掉变卖,他感觉失掉坚实的依靠,对同为冯氏族人的伐树者产生了极大厌恶。
废名特别羡慕陶渊明,对陶渊明“提壶抚寒柯,远望时复为”的潇洒极为仰慕。他也曾学陶渊明的样子,一个人到北平香山甘露寺的古松下,独坐冥想。那株大松树,留在了战时废名对和平年代京师生活的怀念里。“可爱春在一古树,相喜年来寸心知”,这是废名赠师兄诗中的句子。古木逢春是一种欣喜,欣喜生命的珍贵;生意盎然则是一种报答,报答自然的恩赐。如此乔木,不只是故园之思了,也许还有故国之痛在其中。
北京,不是鲁迅先生的故园,他笔下的乔木,读后让人感觉沉重。他在《秋夜》一文开头写道:“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两株相同而又独立的树,相守相望,却不能相依相靠,是冷漠,还是一种无奈的隔膜?这样的语句让人体会到一种更加复杂的心情。故园,对于更多的人来说,有时候,大概只是感伤情怀的一种寄托吧。
故园渐远,乔木依旧。所谓故园,能频频入梦的,除了故人旧事外,大概还有那些乔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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