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冀岳 桃李三千 诗文一粟
●温 鹏
杨冀岳,1923年出生于今天的梅县区梅南镇官塘村。幼随父亲杨谦我医师在兴宁县生活,并曾经跟随他的舅父、前清廪生傅吟甫先生学习中国古典文学,他天资聪颖,博学能文,先后在兴宁一中、梅县东山中学就读,后又考入国立中山大学。毕业后在广州文化大学新闻系执教兼任资料室主任,认识时任广州文化大学教授的著名客家学研究奠基人、学者罗香林先生,因而有机会向其请教。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回乡定居,从事教育工作。在其后几十年中,虽然经过时代大潮的曲折沉浮,历尽沧桑,但是杨冀岳始终初心不改,老而弥坚,秉持一颗爱国爱乡的赤子之心,为家乡的教育事业奉献了毕生的心力。
东中求学,与黄药眠成为“忘年交”
青年时期的杨冀岳先生志存高远,关心时事,并常常以诗言志。1940年,正是抗日烽火照遍华夏大地、全国上下奋力抵抗外侮的时候。这年秋天,只有18岁的杨冀岳乘船从兴宁返回梅县,面对梅江两岸的萧萧秋色,他慷慨激昂地写下豪迈诗句:“少年书剑傲群雄,才略风云笑语中。欲驾神龙驰大宙,轻舟且放一帆风。”“江水茫茫江路长,舟人指点说官塘。少年踪迹遍天下,潮海关山即故乡。”“四野星垂宇宙空,剑光英气绕船篷。浩然昂首长天望,灵贯蟾宫化作风。”
也就在这一年,杨冀岳考上了广东梅县东山中学。他认识了本校同学、中共地下党员罗炳权等人,在他们的影响下,杨冀岳和不少进步学生受到教育和熏陶,激发了爱国热情和正义感,以及对社会丑恶事物的批判精神。在东山中学读书时,杨冀岳因为思想积极向上,文笔优秀,崭露头角,被推为学生会学术部部长,先后编辑出版了《学生阵地》和《东山青年》等进步刊物,并且经常在当地报刊发表文章,洋溢着浓烈的家国情怀。1943年4月,在东山中学建校三十周年之际,杨冀岳在“校庆纪念特刊”为全校师生发表《献词》,呼吁要发扬光大“东山精神”,以“发展本校、光我中华”,字里行间流露出对祖国、对母校的一往情深,被师生们誉称为“东中文胆”。
在这期间,杨冀岳还结识了梅州籍的著名文艺理论家、诗人黄药眠先生(1903-1987)。当时黄药眠先生因受反动政府迫害,由桂林辗转迁徙后回到家乡梅县隐居,曾一度被聘为东中升大班英语教师。杨冀岳此前曾读过不少药眠先生的作品,对这位文艺大师心生景仰并主动登门求教。黄药眠先生对这位青年学生热情扶掖,成为杨冀岳文学和文艺理论方面的启蒙导师,对他的各种问题悉心指教,对如何编好《东山青年》等刊物给予具体指点,并且还应杨冀岳的邀请亲自为杂志撰写了诗作。同样喜欢诗词的杨冀岳依韵与黄药眠先生进行唱和:“少年不谙事,怀里有巨心。羡彼长天月,光明照古今”;“策马天山下,书生有热情。何当扬劲节,慷慨不轻生”。表现出青年学子不凡的抱负和光明磊落的精神气象。不久,黄药眠离梅北上,临行时在杨冀岳请教他的习作本上留下赠言:“去知道生命,而且去爱护生命”(罗曼·罗兰);“铁锤击碎玻璃片,铁锤练就纯钢剑”(普希金),表达了前辈乡贤对家乡后学的挚爱与期盼。
中大才子,放弃赴星洲返乡执教鞭
1944年,杨冀岳考入国立中山大学。读一年级时,他参加当年由省府组织的名为“青年从军与抗战建国”的论文比赛,获得甲组第一名。省府主席李汉魂致信祝贺,并颁赠“文笔超群”条幅一幅,《建国日报》曾发文报道,因此杨冀岳获得了“岭南才子”的称号。在中大学习期间,杨冀岳经常参加进步学生组织的活动。特别是在1947年,在中共地下党员、该校学生何锡全等同志的领导下,杨冀岳参加了华南大、中学生反内战、反饥饿、反迫害的“五·三一”大示威游行。
1947年暑假,杨冀岳认识了兴宁县石马中学的女学生何莹,两人互相倾心,虽然此时何莹已经有“父母之命”的婚约,即已许配给兴宁凌姓富绅之子。在婚期逼近之际,两个深受“五四”新文化思潮影响的青年,为了追求自主爱情而一起“逃婚”,轰动一时。杨冀岳与何莹最终结为伉俪,夫妻两人共育有三子两女。
中山大学毕业后,杨冀岳曾在广州文化大学新闻系短期任职。新中国成立前夕,在新加坡办实业的一位亲友意欲延揽他到星洲办报,思考再三之后,他还是谢绝了。不久,新中国成立,杨冀岳回乡,先在兴宁一中任教,接着在兴梅地区专员公署任文教视导,后参与筹办梅县联合中学,任该校秘书、语文教研组组长、高中语文教师。
打成“右派”“黑帮”历尽磨难志弥坚
1958年秋,在“反右”后期贯彻总路线拔白旗插红旗运动中,为人正直敢言的杨冀岳被“补划”为“右派”,因此整个家庭陷入了劫难。由于业务能力强,杨冀岳在“劳动改造”一段时间后,组织上让他继续留在学校工作。据“梅州市优秀教师”、东山中学原语文教师张惠玲在《怀念杨冀岳老师》一文中回忆:“高中三年,我能受业于杨冀岳老师是我的幸运。在我的心目中,先生学识渊博、治学严谨,为人谦和而又刚直不阿。初入学时听说他是中山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可又听说他是一个右派分子。在那时,少不更事而又特纯真的我,真的弄不清其中的缘由。”经过三年的教学与交往,张惠玲深感杨先生是一个“爱祖国、爱民族、爱人民、尊重真理、不畏强权、为人率真、教学认真”的知识分子。
“文革”期间,作为“右派分子”的杨冀岳自然被打成“黑帮”成为揪斗对象,戴高帽,剃“阴阳头”,被红卫兵押着游街示众并要他“低头认罪”。此时人们看到,在被揪斗的对象中,脖子挺得最直的那个便是杨冀岳。当然,对这种“又硬又臭”的“黑帮”,造反派会给他更多的皮鞭和棍棒。杨冀岳的子女,曾劝父亲委曲求全,承认“错误”。杨冀岳却批评说,做人不能有傲气,但不能无傲骨。他从来不承认自己是“右派”,并说当时向组织提的建议或意见大都是正确的。这种在逆境之中始终保持做人的尊严与刚直不阿的性格,为他带来不少苦头。也正因如此,这位补划“右派”后一直留在学校教书的知识分子,竟然成了当地最后一个平反的“右派”。在极“左”路线横行的日子里,也有不少领导与群众佩服杨冀岳的为人,在暗中保护他免于更多劫难。为此,杨冀岳始终相信党,相信社会主义祖国。他坚信生活中好人总比坏人多、正义的东西总会战胜邪恶的势力。
1975年,粉碎“四人帮”前夕的一个冬季,杨冀岳写下一首《冬日抒怀》:“千山落木是霜天,松柏迎冬又一年。笑看黄花耽酒后,喜聆雪蕊报春先。平生问我何长短,毁誉由人说万千。历劫刘郎心未老,风檐展读岁寒篇”。
老骥伏枥,为家乡文教事业披肝沥胆
果然,“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雪莱句),随着“四人帮”覆灭,“文革”结束,党的知识分子政策终于得到落实。1978年夏,杨冀岳从地处乡僻的梅县石坑中学,调到新办的嘉应师范专科学校(今嘉应学院前身)任教,参加家乡高等教育学科创建工作,并且连续五年被推举为中文系主任。
年近花甲的杨冀岳面对大好形势焕发了青春,满怀一腔热忱拥抱新时代,有一种加快发展教育事业,要把被耽误的时光夺回来的紧迫感,矢志为家乡教育事业奉献余生的全部力量。他写道:“历史长河滚滚流,几人挥笔写春秋?手栽桃李三千亩,继往开来志不休”。他在任职期间,正是嘉应师专草创时期,在设备和师资条件都比较困难的情况下,作为中文系负责人,他组织中文系教师通力合作,加强业务指导,探索教学规律,不断开拓科(系)建设新局面。
为了形成良好的教学和学风,杨冀岳倡导教学相长、活跃学术氛围、鼓励学生课余参加文艺实践。当年由中文系师生为主组成戏剧社排演的话剧《于无声处》,在校内外引起轰动。由他全力支持创办的大学生文学刊物《百花洲》,成为学子们“练笔、练口、练思想”、贯彻“双百”方针、活跃文艺争鸣的园地,此份杂志在中文系师生共同努力下,坚持数十年常办常新,培养一批专业人才。同时,支持青年教师杨宏海等人发起组织嘉应客家民俗研究会、创办《客家民俗》专刊,吸引大批有识之士参与其中,成为新中国成立后大陆最早从事客家研究的团队与报刊。1984年,杨冀岳带领六位同仁倡导发起成立“黄遵宪研究会”,积极参与相关研究。由他指导的学术论文《黄遵宪与民俗学》,在全国黄遵宪研究学术研讨会上引起关注,成为此次会议唯一入选上海《中国文化研究》发表的论文,并获得广东省优秀社会科学成果奖。
退休后,杨冀岳先生仍然热心家乡文化教育事业,作为梅州市客家联谊会文史研究部负责人和梅州市政协委员,他积极为客家文化事业发展出谋献策。同时,创作了不少诗文作品,放怀歌咏祖国河山和时代新貌。1994年,杨冀岳先生著作《一粟集》由嘉应书社主编出版;2008年《一粟集》经修订后由广东省出版集团花城出版社再版。此是杨冀岳先生平生所作诗文选粹。时人评曰:“文以载道明义理,选取精华弥足珍”(夏书章);“桃李三千多国士,诗文一粟有骚魂”(丁思深)。
2003年6月15日,杨冀岳先生因病逝世。生前师友和许多学界、政界的知名人士纷纷致电致信表示哀悼。“披肝沥胆育李培桃树一代园丁典范,博学精研观今鉴古倡客家文化新风”;“诗坛坠健将骚人共悼,学界辞良师桃李皆悲”,这些挽联从不同角度表达了对杨冀岳先生毕生教书育人、博学能文的景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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