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蔚梁 兴宁何春才与鲁迅先生的交往
这是一张90多年前的老照片,摄于广州。查鲁迅先生1927年8月19日的日记,写道:“……下午同春才、立峨、广平往西关图明馆照相,又自照一像,出至在山茶店饮茗。”照片后排右为何春才,左为许广平,前排左廖立峨。当时许广平与鲁迅尚未结婚,正在热恋之中。廖立峨是厦门大学学生,跟随鲁迅来到广州中山大学。何春才是廖立峨的兴宁同乡,当时只有16岁,在广州读高中。
在广州与鲁迅多次会面
照片背后究竟藏着什么故事?说起来话长。据何春才的孙辈提供的有关资料,他们小时常听祖父讲述鲁迅的故事,许多细节鲜为人知。
1927年1月,鲁迅辞去厦门大学教职,来到广州中山大学任教务主任,讲授《中国文学史》《文艺论》等课程。许广平先于鲁迅来到广东省第一女子师范学校任职。后来拒绝接受女师校长之职,准备到中大担任鲁迅的助教。何春才是鲁迅的崇拜者,从小学开始,就读了很多鲁迅的文章。当他得知鲁迅先生来到中大,便找到他的同乡、跟随鲁迅来到中大的廖立峨,欲寻找方便的时候拜见鲁迅。
鲁迅一贯热爱青年,提携后进。据1927年3月16日广州《民国日报》报道:“自文学巨子鲁迅先生南来后,广州青年对于研究文学之望,甚为炽盛。中山大学周鼎培……,广州文学社杨罗西……等,拟联同组织南中国文学社,出版定期刊物,由鲁迅、孙伏园先生等提挈一切。”就在南中国文学社成立后9天,广州惠爱东路芳草街的北新书屋开张了,鲁迅自掏腰包付房资。他希望广州的文艺沙漠能出现一片绿阴,让广州青年有接触新思潮的机会。
书屋的店员是许广平的妹妹许月平。常去书屋看书的何春才,因此结识了许广平姐妹。《鲁迅日记》1927 年6月26日记下一句:“晚立峨与其友来,赠以《桃色之云》一本。”立峨的朋友就是何春才,可能这是他们的首次见面。鲁迅问何春才叫什么名字后,幽默地说:春字下面加两条虫,就变成“蠢才”了!何春才理解此话的含意,就是希望他不要做虫,而要做龙。鲁迅将自己翻译的俄国盲诗人爱罗先珂的作品赠他,还半开玩笑地说:“看这本书是不会被杀头的。”从此,何春才开始大量接触苏俄文学。
到了8月,鲁迅欲离开广州去上海,北新书屋也要关闭。廖立峨与何春才协助鲁迅办理清点移交手续。8月15日《鲁迅日记》记下此事:“上午至芳草街北新书屋将书籍点交于共和书局,何春才、陈延进、立峨、广平相助,午讫。同往妙奇香午饭。”后来许广平说,鲁迅做了一笔赔本的生意。
鲁迅在广州期间,曾到黄埔军校等处演讲。有一次去春才读书的知用中学讲演,题目是《读书杂谈》。鲁迅针对时弊发表他对读书的意见,旁征博引,深入浅出。他说读书要有嗜好,出于自愿,如爱打牌的一样,天天打,夜夜打,目的不在赚钱,而在有趣。但不能死读书,必须与社会接触,使所读的书活起来。他还劝导学生不妨多看点俄国文学论著,春才听后深受启示。
鲁迅住在白云楼时,何春才曾多次去拜访过先生。他说鲁迅“自奉薄而待人厚”,从一个小例子可以看出来:在他的寓所里,配两种香烟,自己抽“彩凤”之类的次等烟,递朋友、客人抽的,往往是“美丽牌”之类较好的烟。他听鲁迅说,写《野草·题辞》时,白云楼下有荷枪实弹的警察在放哨,天地在黑暗笼罩之下。他问“地火在地下运行奔突……”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鲁迅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你注意到这点,就懂得一半了。”
谈到他与鲁迅等人合影的照片,为何鲁迅不愿意与许广平并排坐在一起,也有缘由。按习惯的论资排辈,这是不恰当的。这在春才心里一直是个谜。直到鲁迅先生逝世消息见报后,许月平来找何春才商量在广州举办追悼会的事,才解开这个谜。原来当时许家老辈极力反对许广平与鲁迅结婚,严肃地对她说:“你敬爱他崇拜他就够了,何必一定要和他结婚。如果不顾许家的面子,只好断绝关系了!”许家是广州赫赫有名的大族,许应骙、许崇智都是名噪一时的人物,家族势力不可小视。许广平为此十分苦恼。
北上求学喜重逢
蒋介石背叛革命,在上海发动“四一二”事变后,广州爆发“四一五”大屠杀,中大300名学生被捕,其中有毕磊等共产党员。鲁迅出于义愤,不顾个人安危,冒雨赶到中大召开紧急会议,商议营救被捕学生。营救无效后,鲁迅愤然辞职,以示抗议。9月离开广州。12月11日,由共产党人张太雷、叶剑英等发动的广州起义爆发,何春才的小学老师李子实和两位同乡参加了战斗,失败后隐藏在何春才父亲的店铺里。一周后在何春才的掩护下,转移到安全地方。1929年,何春才就读于国民大学中文系,不久被人告发,警察局派人抓捕落空,便将春才父亲抓走了。虽经两个多月营救获得释放,但家境随生意一落千丈。
何春才不敢在广州待下去了,1930年便到北平读法文专门学校,以后又去美术学院读书。1932年11月25日,春才在北平鲁迅寓所“老虎尾巴”再一次见到来北平探望母亲的鲁迅,久别重逢,彼此分外高兴。鲁迅说:“你长得这么高大,乍一见,几乎认不出来了。”鲁迅高兴地请老太太出来相见,说:“这位是广东青年,在广州合影过的何春才……”老太太拉着春才的手说:“广东是好地方,我很向往。你长得这么高大,南人北相,我看到你很欢喜……”
1933年春,日本威胁北平,形势紧张,春才与友人结伴南下途经上海,曾两次去找鲁迅没有见到,让他十分遗憾。他只在上海停留三天就回粤了。
鲁迅逝世以后
1936年10月19日,鲁迅先生在上海逝世,两万多人参加了隆重的送殡仪式。巨星陨落,春才仰望天空,流下眼泪。11月初,广州各界人士也在中大钟楼礼堂举行了悼念会。前来悼念者,挤满了大礼堂。由上海回来的美术学院教授陈达人向大家报告了鲁迅出殡时的盛况,许广平的妹妹月平代表家属发言,介绍鲁迅在广州的情况。讲着讲着因声音嘶哑,不能大声讲话。何春才代她发言,主要讲述鲁迅在广州为了散播文艺种子,让寂寞的文坛带来生气而开办北新书屋的经过。后来春才将悼念会详情写信向许广平做了汇报,广平回信说,在上海还不能开这么大型的会。
在鲁迅精神的鼓舞下,何春才以教书为职业,利用业余时间撰写回忆鲁迅的文章,《鲁迅在广州的剪影》《鲁迅在广州的一些事迹和谈话》等文章被出版社收入鲁迅纪念文集。
1942年8月,在贵州桐梓兵工厂子女学校(原广东省第一兵工厂迁来)当校长的何春才,因参加一次篮球赛后到水库游泳,得了一场大病,留下后遗症全身瘫痪,卧床半个多世纪。但他从未消沉。在他的夫人葛泽庭的精心照料下,经过七年艰苦锻炼,学会执笔写字。又坚持学习俄文,翻译了20多万字的俄国小说《山巢》和《家庭女教师》《行乞者》《赌》等文学作品,在写作中乐观地面对人生。他的小传被收入《鲁迅大辞典》。党和政府给予他特殊照顾,1956年,省委统战部安排他任广东省文史馆研究员。他的事迹受到社会关注,他50周岁时著名书法家麦华三读了他的诗后,书赠一首:
瘫痪莫能寸步行,
奈何日夜困蜗居。
精神奋发非残废,
意志消沉岂丈夫。
决学俄文酬夙愿,
屡承友好赠新书。
专心译作无寒暑,
长掩柴扉亦不孤。
晚年,何春才满怀深情地写下《八十遣怀》诗两首:
而立全瘫困病魔,
青春锐气半消磨。
深铭党政栽培久,
欲报恩情局限多。
兰桂齐芳符夙愿,
科文奉献莫蹉跎。
肌肤疼痛劳摩抚,
庆越金婚倍暖和。
伉俪相偕岁月长,
儿孙满眼寿而康。
欣看祖国沧桑变,
且喜中华改革昌。
病不消沉贫亦乐,
身难转动脑尤强。
今生不比平常渡,
伏枥神游到四方。
1994年,何春才在老家去世,享年82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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