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兄弟姐妹
母亲生了五个孩子,老幺夭折了,剩下我们四个,艰难地长大成人。
哥哥生于闹饥荒的1959年。母亲怀他时,饿狠了,整日到地里摘野菜充饥,脚肿得穿不上鞋。据说,哥哥出生时,红扑扑毛茸茸活像只小猴。
本人屈居老二,生于1963年正月。好容易有口饱饭吃,母亲只顾自己口腹之欲,全然不管我营养过剩,玩命地大块朵颐,结果出生时鄙人净重十斤半。回忆往事,母亲还心有余悸,食指戳着我脑门:你呀,差点要了我的命!言外之意:小妮子,你敢不孝顺老娘?
弟弟的出生,没啥可圈可点,母亲不怎么提起。不过,她言语间曾流露,原本不打算要,只因他太顽固,没能打下来。弟弟好似永远长不大,成了家里的一大“麻烦”。
1968年秋,妹妹耐不住寂寞,出来凑了热闹。妹妹出生不满一百天,我们全家被下放,来到了乡间。
没多久,热情的乡亲们给我们逐个送了礼物——绰号。
村里曾有个叫华的人干过剃头营生,自此,凡是名字中带“华”的,一概被称做“剃头华”,哥哥也未能幸免。
我叫非,那地方的口音“非”“匪”不分,我因而成了“土匪”。
弟弟饭量大,喜欢用盛菜的大钵吃饭,日后被叫“大钵头”。弟弟经常欺负妹妹,妹妹一怒之下,将“大钵头”改成了“烂钵头”,时至今日,妹妹恼怒了还这么叫他。
妹妹的绰号来源于我们那儿给兴宁县货郎编排的一首顺口溜:兴宁拐,着吊裤,屙烂屎,扯烂布。客家人把“心玲”说成“兴宁”,妹妹自然成了“兴宁拐”。小顽童每每碰见,总会朗朗地唱上几遍。妹妹虽小,却颇有主见,1978年,全家复户回城,她当机立断,把“心玲”改单名“伶”,甩掉了跟随十多年的“兴宁拐”。
哥哥占尽老大的便宜,在他嘴里,我们仨都是“笨蛋”。老大充分利用他的优势,对我们进行“残酷的盘剥”。
最厉害的一招是霸椅子。他定的规矩,他喊:一、二、三!然后谁第一时间指着哪张椅子说:这是我的!那椅子就归谁,旁人不能坐,犯规一次罚款一分,一个花生顶一分钱,糖果饼干不能算(我们都不爱吃甜),竹躺椅分成头中尾三份。妹妹太小不参与。哥哥很绝,他喊时把一字拉得很长,二字话音未落三字应声而出,我们没来得及反应,他已迅速地霸了三个位。
弟弟自知抢不过人,干脆挑了个不被人看好的竹躺椅中段,好歹算有了个座位。
我开始想占个单椅,可总比哥哥慢半拍,反而一个也没占着。从此,我没了座位,整日里小心翼翼,谨记不能坐。无奈习惯已成自然,难免时时犯规。分到手的花生几乎都用于抵债(晓通医道的父亲免费行医,患者时常奉送糖果、饼干、花生等,作为酬谢),可还是刚还旧债又欠新账。
弟弟日子不比我好过,他的位置在竹躺椅的中间,再小心地坐下,也会越界碰到哥哥的地盘。弟弟打小就很赖,被罚多了,干脆来个虱子多了不怕痒,任由老大喊着:一分、两分、三分……也不起来,意思是既然都罚了,我索性多坐一会儿。弟弟另一招还是赖,每回分了花生,漠视老大的严厉眼神(父母在场,老大不便明言),先吃为快,事后,他辩解说,债先欠着,以后再还。
过年了,穿着簇新衣裳的我们仨,每人拥有了一角压岁钱。哥哥打上了弟弟的主意。他画了一张几可乱真的“钱”,想和弟弟换。尽管他极尽花言巧语,可挂着鼻涕的弟弟犹豫了半天,终是决定不换,给老大惯有的自信予以沉重的一击。
挨揍时,我的反应和兄弟截然不同。“暴风雨”来临之际,没等母亲拿下墙缝里的竹鞭,他俩早已逃之夭夭,天擦黑才磨蹭着回家,常能逃过一顿鞭打。我却胆小怯懦,对“暴风雨”前的恐惧胜过一切,只望快快熬过去。母亲找鞭子,我便找墙角,看就近哪个墙角深,急急跑过去蹲下,两手护着脑袋,“哇哇”地哭开了。只要母亲有了揍意,我总能协助她把愿望实现。
弟弟一直扮演着令人生厌的角色。他的鼻涕和涎水终年流淌,源远流长。每到冬天,脸和手都污黑皲裂,疼痛令他害怕清洗,长期没洗干净,皲裂得越发厉害。就此年年恶性循环。冬天的衣服本来就厚,经他的涎水日复一日地浸泡,扣子旁边的地方又厚又硬,解扣子成了一大难事,时常把母亲已经皲裂的双手弄得鲜血淋漓,忍不住骂骂咧咧,而后对我说:你帮他把扣子解了。为使他的衣服免遭“水灾”,六七岁了,整日给他挂个围脖,成为村中一景。
弟弟总欺负妹妹,他乐此不疲的,是把手指贴近妹妹的眉心,威胁说:别碰我,碰到我就揍你!妹妹即时惊恐得战栗不止,立马讨来一顿“暴打”。我和弟弟的“战事”,大多因妹妹而起。直到今天,妹妹回忆无端挨打的情景,还忍不住地骂:死烂钵头!烂钵头!就为这,弟弟至今没被叫过哥哥,“烂钵头”一直沿用到了今天,成为跨世纪的称号。
搬回城里,我家屋旁搁置着一辆拖拉机,已念初中的弟弟,时常领着邻居小孩在那爬上跳下,兴趣盎然地玩上半天。
妹妹上了学,有一天,我写个中字问她念什么。她想了半天摇摇头。我着急地说:中国的中啊!她困惑地眨巴着眼问:旁边怎么没有国呢?
妹妹肚里藏不住事。有几回放学后饿得慌,我偷煮过几回粄皮(大米制品,用油炸的类似虾片的食物),担心妹妹告状,便警告她:不许告诉妈妈!妹妹信誓旦旦地保了证。可每次母亲回来,还没等她坐下,妹妹就慢慢磨蹭到她身边,为难地看着我说:姐,我说了啊,姐,我可说了啊。明察秋毫的母亲立马给妹妹壮胆:快告诉我,有妈妈呢。妹妹不顾我制止的眼色,终是把我出卖了。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我们早已“各领风骚”。哥哥在一单位任法律顾问,我经营着自己的公司,妹妹已是保险界的精英,弟弟一跃成为了乒乓球与书法界的资深教师。我们离多聚少,偶尔团聚,哥哥依旧喊我们笨蛋,妹妹清脆的“烂钵头!烂钵头”的声音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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