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陈校长
林剑铭 摄
■ 周海俊
前半生他为人民的解放而出生入死；后半生，可说是大半辈子，他为汕头的教育鞠躬尽瘁
2月14日下午，传来陈仲豪同志于当天上午去世的消息。惊愕之余，悼念之情油然而生。
陈仲豪同志1923年出生于揭阳榕城，1936年考上汕头市大中中学。日寇进攻汕头时，为躲避战乱才返回揭阳。先父周礼平也于1932年考进汕头市大中中学学习，1936年参加华南抗日义勇军潮汕大队，1937年加入中国共产党，任中共汕头市学生支部书记。而我初中就读于汕头市第四中学也即原来的大中中学，后来是汕头市第一中学66届高中毕业生，我在学期间，陈仲豪同志就是一中校长。初中时期，我与老校长是校友，同时他又是长辈；高中时期，我与老校长是师生关系，这是历史，也是缘分。然而我跟老校长正式接触只有几次，每次见面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都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我读高二时，有一次学校大扫除，我们班负责钟楼内天井的清扫。我跟同班好友潘慰林在一起扫地，扫着扫着，两个人嬉闹起来，刚好陈校长从旁经过。我们两把扫帚交战正酣，猛抬头，见到陈校长停住脚步，两道犀利的目光直射过来，赶紧收拢扫帚，跑到另一边埋头打扫去了。
2018年的一天，我家的门被敲响，一打开，只见陈校长扶着门沿喘息着，九十多岁的老人爬4层楼实在辛苦，原来他是来找我母亲的。我母亲原名张瑞琴，1937年在家乡普宁涂沟村经她的堂姐张瑞芝引导参加抗日工作，1938年又由她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1939年组织调母亲到汕青游击队，从此离开家乡，名字也改为张明。而其堂姐张瑞芝1945年11月随丈夫方弢到台湾，进入基隆中学工作，后来名字改为张奕明。1947年9月以后，她与陈校长同属一个中共党支部。1948年6月陈校长接任基隆中学中共地下党支部书记。1949年初中共台湾省党工委的机关报《光明报》转移到基隆中学，负责编印、分发。陈校长亲切地称呼她“瑞芝姐”，地下党的许多工作都交由她去做。6月底《光明报》发表社论《纪念中国共产党诞辰二十八周年》，7月上旬，台湾各地公共场所也出现《人民解放军布告》《告台湾同胞书》和各种革命传单。中共台湾省工委发动的这次宣传攻势震撼台湾全岛，也惊动了台湾反动当局。国民党保密局特务头子带领宪警两次闯入基隆中学抓人。张瑞芝为掩护其他同志撤离，于9月9日不幸被捕。她冷静地把3岁的女儿阿妮托付给潮汕同乡。12月11日，台湾保安司令部贴出了枪毙张奕明等人的告示。有人看到她被押在囚车上沿街游行时视死如归，一路高呼革命口号的壮烈场面，她最终被杀害于台北新店溪畔马场町刑场。陈校长因得到瑞芝姐的及时通知，在地下党员和革命群众的帮助下，侥幸逃出虎口，于1949年10月6日登上飞机，飞回大陆降落在汕头机场。10月24日汕头市解放，他经中共华东局党委证明与汕头市委取得了联系，安排工作。几十年来，陈校长难忘当年台湾基隆中学中共地下党活动的峥嵘岁月，怀念跟他一起远离家乡战斗在敌人心脏的战友。他经多番寻访，终于1980年前后打听到张奕明女儿阿妮的下落。由他牵线，1991年阿妮（现名张亮）从台湾绕道曼谷回到潮汕老家，与父母亲在大陆的亲人团聚。当他得知张瑞芝的堂妹张瑞琴就是我母亲张明时，就找上门来了。陈校长握着我母亲的手说：“您比我年长两岁，我该叫您老大姐，我找您找得好苦呀！”他仔细端详着我母亲的面容，寻找张瑞芝的影子，激动的眼光充满对牺牲战友的怀念。
2020年春节，我偕老伴去给陈校长拜年。言谈间，校长夫人蔡慧珊老师笑嘻嘻地指着陈校长说：“我们两个人加起来都一百九十岁了。”蔡老师在老干部活动中心义务授课，九十来岁的老人一站就是一小时，还要范唱，要讲解。她说：“我们都是党教育出来的，应该把学到知识回报给社会。”陈校长说：“教师的心永远是年青的！位虽卑、年虽老，仍未敢忘忧国、忧教育。”陈校长自从1949年10月从台湾秘密战线撤回汕头后，一直从事教育工作。他先后在市华侨中学、聿怀中学任教，1953年9月起任市一中校长；后又任市华侨中学校长、市教育局副局长。1978年，55岁的他调任汕头大学筹备组长，起草了《在汕头地区筹办大学的设想》，来到桑浦山上当起了拓荒牛，亲历汕大筹建全过程。1987年1月，他在汕头大学图书馆馆长任上，眼见一个现代化、多功能图书馆初具规模，他却离休了。但他离而不休，仍然痴心于教育事业，他参与成立汕头市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任副会长；成立汕头市陶行知研究会，任会长。他说：“教育是我永恒的人生主题。”
陈校长曾送给我一本《陈仲豪教育文选》，其中一篇《说说“没有爱就没有教育”》，对我很有启发。回想五十年前我当学生时，并没有读懂陈校长的目光，现在读了他的文章后似乎有点开窍了。当年我挥舞扫帚玩耍时遇到陈校长，只感觉到他目光中的威严，却没有领会到那威严背后深沉的慈爱。现在明白了，恨铁不成钢也是出于爱。
去年在陈校长家里，他领着我欣赏他的摄影作品，说：“我的业余爱好就是摄影和听音乐。”说话时，深邃的眼光充满对生活的热爱和憧憬。我衷心祝愿他健康长寿。今年春节，因疫情我们没有外出拜年，不料初三就接到噩耗，陈校长离开我们了。
纵观陈校长的人生，前半生他为人民的解放而出生入死；后半生，可说是大半辈子，他为汕头的教育鞠躬尽瘁。他几十年坚持不懈寻找烈士遗孤和亲人，多番奔走为牺牲的战友申颁烈士证，是不忘初心的一种表现；他爱人民、爱祖国、爱学生，几十年忠诚教育事业，坚守职业操守，显示了崇高的革命情怀。他永远是我们景仰和学习的榜样！
陈仲豪校长，我们永远怀念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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