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补锅声
在我们生命的记忆中,令我们无法忘怀的,往往不是城市的高楼大厦,也不是名山的巍峨雄伟,大川的滚滚流水,而是那些散发着富有诗意的人和事。近日回乡,在老松叔家里,看到一只满是补丁的旧铁锅,当年山村小巷补锅匠的“补锅来了”的吆喝声和老松叔的往事仿若就在眼前。
上世纪40年代以前,山村贫困,一口值不了多少钱的铁锅,纵使破了,还是一补再补,往往一口铁锅父传子,子传孙,一用几十年。老松叔是远近闻名的补锅匠,我孩提时,总见二十出头的老松叔挑着小木箱子和小风炉,走街串巷,口里喊着“补锅啰”。听到喊声,有人从家里拿出一口铁锅,对他说:“好端端的铁锅,不知因何漏水?”老松叔放下担子,拿出一把小铁槌,在铁锅各处轻轻敲击,然后说:“这里有个小裂缝。”他拿出形似小铜钱的“补丁”,轻轻钉在裂缝处。如果裂缝长,就要把锅底的铁块敲碎,摆开风炉,加上木炭,把尺寸相当的薄铁片放进炉里,烧得通红之后,夹起钉在破口上,再反复敲打,让薄铁片与锅融为一体。最后,装上水,不漏,就算大功告成。村里人说,老松树的硬功夫在于“听声”,用小铁槌轻轻敲打,就能准确判断铁锅哪里漏水,然后再敲锅补丁,敲锅补丁也是硬功夫,漏洞敲大了,补丁补小了都不行,要恰如其分,补出来的铁锅才坚固、美观。
老松叔一般是上午挑担子到邻乡走街串巷,下午回来就在村头大榕树下摆开摊子,村里人会把破锅拿到榕树下让他补。
上世纪40年代末,松叔忽然“失踪”了,村里人谁也不知他去哪了。后来从外乡到村里补锅的人口中得知,年轻英俊的松叔在毗邻的普宁县一乡村补锅,与当地一女子日久生情,女方父母嫌其家贫,补锅又是“下贱工课”,坚决不允这门亲事。但姑娘钟情松叔,不听父母之命,与松叔私奔。他们日行夜宿,一路风霜,来到了梅县(今梅州市)。松叔投靠在1943年逃荒至此卖猪肉的房亲柳金兄处,上午帮柳金卖猪肉,下午仍操旧业,走街过巷补锅。他妻子是绣花能手,精致美观的潮绣工艺品销路很好。夫妻俩人缘好,与当地人相处融洽。他们生男育女,渐渐家业兴旺。
上世纪90年代初,年逾花甲的松叔夫妇回到家乡,两个在深圳办厂的儿子投资在山村家乡办了制衣厂,建了新楼。松叔由贫穷的补锅匠成了致富户,然而,年老怀旧,松叔不住新楼,仍住老屋安度晚年。悠悠的小巷,古居“下山虎”老屋木门写满岁月沧桑,背后青山如黛,村前小溪长流,他们用一生的坚守,品味时光,品味年轻时的艰辛和暮年的甜蜜。近日,当我回乡拜访年逾九旬的松叔夫妇时,老人家仍兴致勃勃地谈起当年的补锅生涯和今日的幸福生活,听了令人感奋。“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松叔的喜怒哀乐,是家乡山村的缩影。
随着经济发展,山村人不再需要补锅了,补锅匠的吆喝声消失在岁月深处。然而,家乡的补锅声和补锅匠对手艺的执着与认真,像悠悠流水,流出了岁月沧桑,流出了潮汕人的人文历史,令人久久不能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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